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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似乎一切都改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天空阴沉沉而昏黄,鹅毛大雪象密织的网,冲畈和山岗银妆素裹,松枝熊掌一样厚实,修竹弧形弯弯,峭崖上偶见数点红艳,梅花迎寒傲雪,绽放明媚,争奇斗妍。好一幅迷人的雪国景致!
凛冽的寒气中,时有砂子般的雪粒洒在灌木丛中,淅沥的响。
我满心欢畅,没想到才回家,就赶上这场瑞雪。真是天从人愿哪。
路上的积雪有十几公分厚,皮鞋每跨一步都埋没在雪里,脚上有寒浸浸的感觉,但是我依然很开心。我又能和伙伴们堆雪人、逮鸟雀,或在雪地里找寻兔子的踪迹,翻山越岭地撵。我希望自己永远长不大。
我拎着两个大包,一边不厌其烦地看游龙一样奔涌的山峦雪景,看田畦里被掩埋的油菜和小麦拱起的小雪包,一边蹒跚在乡间小路上。
偶尔村落里燃响几声鞭炮。小孩子得意忘形的喊叫。我陶醉了。
踏进熟悉的小山村,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家家的门都是掩上的。我看到自家的低矮土坯房不见了,取代的是一栋高大的红砖房。呵呵,老爸终于为我盖好了新房。
我推开大门,父亲和两个弟弟正在堂屋里架个火盆烤火。听到声响,三个人都跳进来。小弟喊了声大哥,抱住我的双腿。
父亲接过我手上的包,心疼地说:“累了吧?这么大的雪,路上很难走啊。”
我笑笑说没事,把两个弟弟拉在身边,一人给了五十元的压岁钱。两个弟弟见这么多钱,乐得不行,急忙换了鞋,要去买鞭炮。父亲欲拦阻,我笑着挡住了父亲。
我掏出五千块钱,递给父亲。父亲愣了一下,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笑道:“我一个月一千多的工资,吃住都不需要花钱,当然都积攒起来了。”
父亲听我这么说,笑着接了钱,乐孜孜地说:“那好,我都给你存着,给你办喜事用。”
到我办喜事的时候,我还要挣很多钱的。不过我心里隐隐有些发痛。石榴离我而去,至今音讯皆无。现在除了石榴,我心里装不下别的女孩子,这喜事从何谈起?
石榴是不是回家过年了呢?我有没有机会和她见面?这些念头我只敢憋在心里,不能对父亲说。一个人的苦,不能让全家人都感觉到。
我陪着父亲烤了一会火,聊了一些家常。父亲这会儿最上心的还是我的婚姻大事。我说:“爸,您别担心,过了年我才二十呢,哪有这么早成家的?”
父亲瞪眼道:“别人象你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小孩,你还说早?”
“外面的人,没到二十五岁,一般都不谈这事的。”
父亲大手一挥:“不行,外面是外面,这是穷山沟,我们只能按我们的规矩。”
我不好意思驳老爸的话,笑笑不吭声。
父亲凑近我小声问:“听说年初你和一个女孩子出去的,她回来没有?她敢跟你离家出走,一定是你的女朋友,你带她来过门吧。”
我说不出的苦,又不好把真相说出来,淡淡地笑道:“她习惯了南方的天气,怕家里的寒冷,没回来。”
父亲有点不高兴:“才出去多久,就这么娇贵了啊?”
我嘻嘻一笑:“所以嘛,她我没打算带进门,这么娇惯的人,怎么料理家务?”
父亲一听急了,忙说:“谁要她料理家务,你们出外挣钱,贡献很大了。她怕寒畏冷,谁都一样。这房子她还出了钱呢,你一定要带她过门。要是她嫌冷,明年春秋之时让她挑个日子过门吧。一个家,没有女人不行!”
父亲才四十多岁,怎么有张婆婆嘴?我看着父亲有点清瘦的面容,忽然一笑。
“爸,那您就帮我找个后妈吧。“
父亲怔了一下,随即啐了我一口:“瞎说什么?我只要带好你两个弟弟。你挣钱不易,如果搞成组合家庭,碰上心肠好的倒罢,如果摊上一个蛮不讲理的,你两个弟弟不是要受苦了?你挣的钱怕也填不了无底洞啊。“
这情况时有发生。山沟里穷,拖儿带女另投人家的女人都为了生计,往往因钱发生矛盾,或者对另一子女的不公正待遇弄得反目成仇,确实有违初衷。
父亲确实很疼我们兄弟,什么事都为我们设计,我非常感动。
火盆的碳火很旺,一会儿就浑身发热。我笑着对父亲说出去转转,起身出了门。
我一眼看到那棵光秃秃的石榴树,枝丫多了,好象蹿高了一米以上。枝丫间积了几公分厚的雪,不过还是很挺拔。我想象着它春天的油绿,夏日的炽烈,秋后的妩媚。石榴,现在我是看不到你明艳的身姿,但我知道你正在孚育着春天的美艳。
我绕树一匝,唏嘘一声,想起何桂花交给我捎回家的钱,轻轻摇头叹气,有些落寞地往蔡有生家走去。
蔡有生的家离我家几十米远,隔了四五户人家,后重宅基。他是一栋宽敞的土坯房。蔡有生兄弟二人,自他成家后,父母带了小弟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