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胡乱思考了许久,约莫也是累了,困倦渐渐涌上心头,阮清莞的脑子越来越昏沉,逐渐进入沉睡状态。
迷迷糊糊间,他突然听到男人在身后响起淡漠的声音。
“——所以,你当初突然给我写信,刻意讨好承欢,就是因为知道了我是皇子是吗?”
男人在黑暗中的声音冷冽如霜,清醒得有力,像是沉思了许久的样子。
这话如同霹雳一般砸在阮清莞的头顶,让她身上的困意一下子消失殆尽,浑身变得紧张惊诧。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睁大一双眸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你……”
男人眸色在昏暗中格外深沉,定定地望着她:“你是因为知道了我是皇子,才突然对我转变了态度的?”
他早就觉得奇怪了,当初的女子对他态度那样冷淡嫌恶,从来对他都是不假辞色,怎会突然给他寄来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极尽温柔与讨好。
哪怕是后来他回了京,她对他的态度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热切关心,掩饰不住的示好。
他原以为是她自己想通了,回心转意了,他原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她的真心。原来,都不过是另有所图。
她只是因为他是皇子的身份,才对他转变了态度。
男人自嘲地笑,也是,从前自己那样一个出身寒微的将军,如何配得上这只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孔雀。
她是天上最璀璨的星星,势必只追寻耀眼的明月。
而自己,从来都是泥泞中的一厢情愿。
阮清莞看到他的目光,面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提着嗓音道:“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才会对你好,这样不对吗?”
“在那之前我也是你夫君,为什么你却对我从来没有好颜色?”男人沉着嗓子反问。
阮清莞咬了咬唇,说不出话来了。
她要如何解释?说自己是因为死过一次,见过他的情深意重,才对他回心转意的么?
她自己都没法说出口。
更何况,景翊质问得没有错,阮清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她重生回来对他态度的一系列转变,究竟是因为被他上一世的深情打动,为了弥补两人错过的情意,还是因为得知了他是未来的皇帝,才对他这样讨好奉承……
阮清莞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景翊看着她面色迷惘的模样,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移开目光。
“让你失望了,就算我身上有皇室血统,也不会重回皇子的身份。”
阮清莞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冷淡疏离,她心中一慌,连忙去抚摸他的手,声音娇柔:“夫君……”
景翊却下意识避开了她的动作,起身从床榻上离开,背对她道:“我今晚不宿在帐中。”
他说完便随意套上外袍,匆匆撩起帐帘出去。
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落荒而逃,不知道究竟是对她失望,还是不敢去面对那个伤透自己的真相。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要面对女子的冷眼相待了,却没想到忽然得到了她的温柔与美好,在与她温存相爱的那些日子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快乐,他以为自己荒芜的人生里终于迎来了一束光。
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束光并非真正的温暖。
清冷的月光撒在男人的面容上,竟给他染上几分悲凉。
男人闭上眼眸滚动了下喉结,心中酸涩不已。
从未拥有过,与拥有过再亲自打碎,究竟哪个更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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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副状态,一直持续到冬猎结束。
回到府里的时候,连下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状态不对劲,竹苓悄悄问过她好几次,阮清莞都只是摇头。
景翊再次搬回了前院书房,只是这次却是他自己主动的。
昔日温馨热闹的栖霞居回归冷清寂静,阮清莞深夜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忍不住泪水浸湿了被褥。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寻香寺突然传来了好消息。
云浮大师的真身出现了。
阮清莞早已安排了蹲守在了庙里,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传回来,她好及时赶到寻香寺见人。
阮清莞知道,虽然如今他们二人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可景翊那心悸的毛病却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
她重振了自己颓废几日的精神,出府向寺庙赶去。
冬日里的天阴沉沉的,像是又酝酿着一场大雨,阮清莞掀开车帘望了眼天空,吩咐车夫赶路的速度更快了些。
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阮清莞赶到寻香寺时,一路轻车熟路地找到云浮大师所居住的禅房。
“咚咚”两声敲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不染俗世尘埃的容颜。
云浮大师修行多年,到了此番境地,竟是连年龄都看不出来,阮清莞怀着对他的敬重,低眉敛目行一大礼:“久闻大师尊名,小女有一事相求。”
她低垂下眸子的那一刹那,却是没注意到云浮看向她那复杂的眼神,像是熟悉之人多年后的重逢。
“是你啊。”云浮淡淡地开口。
阮清莞抬起眸子:“大师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