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男人嗤笑道:“少做梦了,就这两个钱,还想去上等窑子?你连进去喝杯茶都喝不起。”
数钱男人泄了气:“那些娘们儿这么贵?”他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道,“那就只去抓两服药吧,好歹别叫那丫头这么快就死了。”
疤脸男人道:“不去,不用浪费这个钱,死了再去重抓一个就是了。”
他话语中的冷血让他的同伙都忍不住抖了一下:“不、不太好吧?这丫头抓来还不到十天——”他虽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可离“视人命如草芥”的境界还差了一截咧。
疤脸男人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他啰嗦了,径自走开了几步,往地上一躺。
数钱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看疤脸男人躺在那里的背影,咽了口吐沫,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他把面前的一堆铜钱用块破布盖了,直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想要去把烛火吹熄。
脚步声就在这时传来。
疤脸男人猛然翻身坐起。
数钱男人没被脚步声吓着,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老这么紧张?肯定又是哪个倒霉鬼错过了宿头,把他撵走就是了,我这里这么多钱,可不放心别人来。”
疤脸男人不理他,只是紧盯着破庙门口。
弯月高悬,一个人踩着满地淡淡的银辉走了进来。
身影渐近,那人的面貌也渐渐从模糊到可见。
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一身乌衣,背缚长剑,脸型方正,五官清朗,看上去是个相貌堂堂的好人面相,让人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数钱男人瞧见他肩膀后露出的一截剑柄,吞了吞口水,把到嘴边的恶语收了回去。
这些传说中的江湖人跟他可不是一个世界的,高来高去,弹指就可取人性命,哪怕借他一个熊胆,他也不敢招惹。
乌衣少年在几步开外停下了脚步,笑道;“夜深露重,可否借贵宝地一歇?”
数钱男人有点结巴地道:“你、你随意。”
“多谢。”乌衣少年十分有礼地道,抬手自背后抽出长剑。
数钱男人瞪直了眼,他他他想干什么?!他明明很痛快地同意了啊!
疤脸男人自地上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是谁?”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乌衣少年向他笑道,“在下初入江湖,就是说了名姓,也无人知道。”
疤脸男人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我并无仇怨,你何必找我的麻烦?”
“找麻烦的不是我,是这些日子以来死在你手底下的那十数条冤魂。”
疤脸男人目光闪烁了下:“听不懂你说什么,小子,你认错人了吧?”
“章大鹏,河北人氏,师从北地铁爪门,行恶多年,于去年被长江口岳大侠废去武功。隐遁数月后再度为恶,魔爪转向普通百姓。”乌衣少年说道,“你如今形貌不易掩藏,指认你的超过十人,在下一一确认过,不曾有一字冤枉于你。”
数钱男人听得目瞪口呆,什么?他这个新结识不久的“大哥”居然是个魔头?!
怪不得死活不肯进扬州城,扬州这样的大城,说不定城门口就挂着他的通缉令,他根本露不了面!
章大鹏面上的刀疤抽搐了下,道:“你想要什么?钱?武功秘籍?其实我身上有一张隐秘的藏宝图——”
乌衣少年摇了摇头:“我只要你还无辜者一个公道。”
章大鹏咬牙道:“其实我已经悔过,现在我都靠和乞丐一起讨饭为生了——”
“我不相信。”乌衣少年再度摇头,“岳大侠信过你一次,后悔至今。我以为,你唯有亲自去向死在你手下的冤魂赔罪,才算真的悔过。”
雪亮的剑光闪过。
章大鹏倒地,尸首分离。
乌衣少年往四周看了看,上前几步,俯身把盖在铜钱堆上的破布拿起来,向数钱男人问道:“能否借用一下?”
数钱男人牙齿格格打颤地点头,鲜血飞溅上他的面颊,他连抬一抬手都不敢,任由那道血迹顺着他的额头慢慢流下来。
乌衣少年把滚到旁边的头颅捡起来,用破布裹了,利落地打了个结,放到破败的神案上,听见身后牙齿打颤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回过头去,安慰地向数钱男人笑了笑,道:“见笑了,赚点零花钱。”
数钱男人已快吓昏过去了,杀人就算了,还斩首,这场面真的太可怕了啊!
“唔……”
角落里传来一声□□,声音十分低微,假如不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一定会被忽略过去。
数钱男人一下子又被吓醒了,糟了,他抓来的那个小丫头还在那里!
乌衣少年循声走过去。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大了眼,望着越走越近的少年身影,他年纪很轻,身形不算高大,但看在她眼里却如同天神一样伟岸,让她敬仰,想要靠近。
她用力想要抬起手来,但仅余的体力不足以支撑这个动作,她只能动了动指尖,艰难地向他道:“救……救救我……”
“别怕。”乌衣少年蹲下身来,握住了她的手,承诺道,“没事了,我会帮你。”
她心弦一松,闭上了眼,终于放任神智沉入无边的黑夜里。
乌衣少年看着躺在面前的幼小身躯,这个孩子可能最多只有十岁左右,与他家中的妹妹差不多大,但她身上却没有一点属于孩童的水灵粉嫩,而是骨瘦如柴到叫人一见便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更惨的,是她两条呈诡异角度弯曲着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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