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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你回来做什么?你每次回来娘都会偷偷地哭!”韩小海在身后又喊了一句。

韩进停下脚步。

这时,庄氏从灶房走了出来,听到这话,赶忙上前拉住小儿子,并对他说道:“小海,娘没有偷偷地哭,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上一次,还有上上一次……”韩小海掰着指头说着。说完,他推开庄氏,愤怒地对韩进喊道:“既然你不愿意回来,那就不要回来了,你回来做什么,就光惹娘伤心吗?!”

庄氏在旁边一面慌张地去捂韩小海的嘴,一面对韩进说:“进儿,你别听你弟弟的,他还小不懂事,娘没有哭也没有伤心……”

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韩进转过身来,眼神晦暗地看了庄氏和韩小海一眼。

须臾,才道:“我以后不会回来了。”说完,扭头就往门外走去。

庄氏在后面一面哭,一面喊:“进儿,你别听你弟弟胡说,进儿……”

这时,韩老栓从堂屋里走出来。

“一大早就闹腾,也不嫌烦。小海,走,爹给你煮鸡蛋羹吃,吃完了咱去上学。”

韩小海扭头看了庄氏一眼,点点头。

庄氏蹲在那里哭得抑不可止,她知道大儿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说了这话,以后肯定是不进这家门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堂屋里,传来韩老栓地喝声:“还不去煮鸡蛋羹,小海吃了,还要去上学。”

庄氏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

站在东厢门前的韩大山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嗤笑。

庄氏身子僵了一下,才又继续往灶房走去。

韩进心情烦躁地出了韩家大门,一路上不时碰到村里的人,个个都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他并指指点点。

他来到庄子外一处简陋的小院前。

这处房子是他前几年才修的,房子没怎么弄,还是土坯的,以前他没处可去,又不想回韩家,便在这里住。后来呆在县里的时候多了,便慢慢荒废掉了,现在也就用来放放自己的马车。

韩进把马车牵出来,将院门锁上,便一路疾驰往远处跑去。本来打算去县里的,突然他转了方向往大溪村驶去。

到了村尾,韩进也想不出怎么将卢娇月叫出来,这种时候,还是要避讳一二的。他就让马车停在那里,坐在车辕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任思绪渐渐放空。

终于感觉到心里没那么烦了,他才赶着马车往县里而去。

到了县里,他先上了一趟李家。

李水成不在,韩腊梅正在堂屋里和一个妇人说话。

韩进也没有进去,抱着外甥在院子里玩。过了一会儿,韩腊梅将那妇人送走,才转头招呼弟弟进门。

“她也不小了,你姐夫说让我给她找门亲事。”连姓名都没有提的她,自然指的是李燕儿。

韩进点点头,将自己昨天回去和庄氏说了要成亲的事,以及庄氏给他的房契和银镯子的事说了一下,跟着又道:“大姐,你选个好日子便往卢家去一趟吧,我也不知道提亲是什么规矩,这里有些银子,你看着办一些。”

他往桌上放了一张银票。

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韩腊梅嗔怪道:“给你提亲姐还用的着你去出钱?许多东西我早就备下了,也就买些时令物,一并带上就可以了。这又不是去下聘,用不着这么多银子,你手里虽是有了些钱,但也要省着些花,以后还要养家糊口呢。”

她将银票推了回去。

这几年韩腊梅心里唯一的头等大事,就是弟弟的婚事。早几年她就总是催促韩进,只可惜韩进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终于等到弟弟愿意娶媳妇了,她也算是如愿以偿。只是想到娘和弟弟的关系,一抹担忧上了她的眉头。她望着韩进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总是和娘闹别扭,她也不容易。”

早些年,韩腊梅并不懂,甚至和弟弟一样,她心里也是怨庄氏的。可嫁人后也当了别人的后娘,她才明白她娘嫁入韩家以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艰难与辛苦。

自古以来,后娘难当,轻不得重不得。你不管着孩子,人家说果然是后娘,怪不得对前头的孩子不上心。你管多了,人家又说你苛责前头的孩子。

韩腊梅刚嫁进来那会儿,李水成的亲娘还在,总是拿猜疑的眼神去看她,就像是防贼似的,生怕她对李燕儿做出什么。她做出来的饭,从不拿给李燕儿吃,明明自己身体不好,还撑着病体去给孙女儿做饭。

那时候,她和李水成还不像现在感情这么好,新婚夫妻总要有个相处与了解的机会。为此,两口子没少吵嘴。

因为自己是乡下人出身,嫁进李家算是高嫁了,所以彼时的韩腊梅十分心虚。明明委屈极了,却从不敢大声和李水成吵,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还是后来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去做,去拿真心去捂,自己的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婆婆重病,瘫倒在床,死之前的那一年里,她衣不解带地去侍候,一直到将她送走。韩腊梅其实心里清楚,一直到那个时候,李水成才真真正正将自己放入心里。

现实吗?很现实。可别人不了解你的为人秉性,凭什么真心实意地相信你?

当然她可以选择不走这条路,没人来逼着她给人当后娘。可在那个时候,这是她唯一可以走的路。

当然也有真心捂不暖的时候,例如李燕儿,例如韩家那群人。也幸好李水成是个清明人,理解她的苦心,知道她的为难,在是与非和对与错面前,从不偏颇。可她娘却是运气不好,偏偏就摊上韩家那一家子人。老的是个虚伪的,下面几个小的全都是白眼狼。

“韩家庄那样一个地方,娘要是做得哪点儿不好,就会被人戳碎脊梁骨,她其实还是挺疼你的。”韩腊梅以为弟弟还在执拗于庄氏的‘偏心’,如此说道。

韩进笑了一声,“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可我没办法原谅那次的事,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她是咱们的娘,亲娘!那种时候,她向着韩家人说话,你让我怎么原谅她?!”

韩腊梅脸色苍白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一阵恶心感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