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潲水是洗锅水洗碗水剩饭剩菜混成一团,上面浮了一层油,难闻至极。刘媒婆一看就萎缩了,她一面往院门外跑,一面叫骂道:“当谁稀罕杵在这儿,老娘看你那破鞋闺女能嫁到什么好人家。”最后这句话,显而易见是对梅氏说的。
梅氏喘着气,走过去一把将院门关住,扔掉手里的扫帚,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丧尽天良的杜家,黑心烂肺的杜寡妇啊……”梅氏一面哭道,一面骂。
想着方才刘媒婆说的难听话,她就伤心得抑不可止。她本就担心女儿的婚事,虽知道那话刘媒婆是有心气她的,到底还是有些着相了。
“娘,你别伤心了,女儿不会嫁不出去的。”卢娇月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劝道。
梅氏抹了一把眼泪,恨得咬牙切齿:“那杜寡妇竟找个媒婆来恶心咱!跑路的腿,媒婆的嘴,这媒婆的嘴历来都是非常厉害的,这刘媒婆今日受辱而去,还不知怎么在外人面前编排你。”
这就是为什么方才梅氏一直忍着那刘媒婆,一直到了忍无可忍才发飙的原因。也是那刘媒婆实在嘴太坏,来了后,明里暗里都在说卢娇月如今如何如何不值钱,有人要就不错了,梅氏才会发飙将她打出屋。若不然梅氏顾忌着女儿的名声,绝不至于如此。
“娘,我不在乎,就跟桂丫说得那样,在乎我名声的,不会是真心对我的。会真心对我的,就不会在乎我的名声。”见梅氏还是不听劝,卢娇月又道:“反正我名声已经这样了,不在乎被她添上一笔。再说了,那刘媒婆的名声也不大好,她说的话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
她一面说,一面就将梅氏扶进屋。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层疑虑,以杜家人的聪明,不可能会明知道此举会有损杜廉的名声,还故意找上门来提亲。毕竟她小姑可没死,哪有姑侄共事一夫的道理,说出去该成笑话了。
只是这毕竟只是她的猜疑,且她也不好跟她娘说,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梅氏能怎么说呢,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暂时不用想把女儿嫁到附近村子了,只能听小弟的话,在县里给女儿寻摸一户人家。
刘媒婆扭着腰,气哼哼地往村外走去。
一直走到村外一处背人的地方,她才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远远就走来一个人。
刘媒婆一看到对方,就抱怨起来:“那母女俩,老的厉害,小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不说那样说没事吗,你看看我这脸和我这手!”她指了指脸上和手上的红印子:“不行,你要给我加钱,若不然我就把这事给兜出去。”
对方笑得勉强,道:“我事先给你的银子,已经不少了,怎么现在又要加钱?”
刘媒婆唾了一口唾沫:“你只说加不加吧?”
看着对方恶狠狠的样子,那人咬了咬牙,撑着笑说:“你想要多少?”
“再给我一两。”
“一两太多了。”
“那你就看给不给吧。”刘媒婆威胁道。
那人面色红白交加,想了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
刘媒婆接过来放在嘴里咬咬,才放进怀里。
“你要信守承诺,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刘媒婆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办事你放心,以后走在外面,就当咱俩从不认识。”
……
乔氏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胡氏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佯装一脸诧异道:“大嫂,这是往哪儿去了?大哥不是说不让你出门吗?”
胡氏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就进了屋。
等卢明海父子几个回来后,梅氏将这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二房的几个男人都气得不轻。
尤其是卢广智,当即站起来就要上杜家去,却被卢广义给叫住了。
“这事闹大了,吃亏的只会是女方,那杜寡妇又素来是个不要脸的,若是咱们找上门去,吃亏的只会你大姐。”
“那就只能这样了?”卢广智不甘道。
可不是就只能这样了,难道还能冲去杜家问,你家为什么这么不要脸?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尤其外面好不容易关于卢娇月的风言风语才平息下来,这么一闹,只会将她推到风头浪尖之处。
卢明海皱着眉头,沉声对卢广智道:“好了,智儿,听你大哥的。”
“可——”
卢广智回头望了望卢娇月,只能垂下头,不再吱声。
因为这件事,二房一家子心情都不甚好,吃过晚饭后,便都去歇下了。
卢娇月的屋里,卢广智满脸愤慨:“大姐,难道你也决定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卢娇月蹙着眉:“爹和大哥都这样说了,就听他们的吧,他们也是为了我好。而且——”她顿了顿,“我总觉得这事不像是杜家人会干的,杜廉可是要考功名的人,不可能会不注重自己的名声。”
“他还有名声可讲?在乎名声他就不会娶小姑了。”卢广智讥讽道。
“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娶了小姑,别人只会说他家贫,可以理解。且男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完全可以推到杜寡妇身上。难道你没发现杜家要做什么经不起人说的事,都是杜寡妇出面的吗?外面对杜廉的风评,除了有个不着调的娘,可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这件事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姑侄共事一夫,不管在哪儿说出去都会是一桩丑闻。我总觉得这事不是杜家人干的,倒像是……”
“倒像是和他家有仇?且不光跟杜家有仇,还跟咱们家也有仇,才会这么恶心人。若是咱家吃了这个闷亏,恶心的就是咱。若是咱家不打算吃下这个闷亏,闹到杜家去,到时候就是一石二鸟,两家人都丢脸。”卢广智不经点拨,就将后续的猜测说了出来。
卢娇月赞赏地看了弟弟一眼,点点头。
“那么到底是谁呢?”
和两家都有仇,且知道两家的积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