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和张劼到了别院大门前,被门房给拦住了,“我家姑娘吩咐了,别院要重新修整,这段时日不接待客人。”
这门房是陌生人,以前杨氏、张劼母子俩从未见过。
这当然很不对劲,因为杨家人一直住在这里。杨氏对这里的下人都很熟悉,却没见过这个门房。
“客人?你说我是客人?”杨氏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曾几何时,她到自家别院竟成客人了?
“这是我家姑娘的别院,杨夫人到了这里,不是客人,却是什么人?”门房笑问。
杨氏这时知道短短半天光阴,这别院竟然已经换上了唐梦芙的人,无语半晌,才慢慢问道:“你可知道,你家姑娘到了我面前,是要行大礼叫母亲的么?”
门房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笑出声,“我家姑娘定亲那天,杨夫人可在场?若我家姑娘定亲时候你都没有出现,可见你和我家姑娘没有相干,想要她行大礼叫母亲,只能在梦里了!”
“你敢对我如何无礼!”杨氏怒斥。
“你敢对我母亲如此无礼!”张劼大喝。
门房笑声更加响亮,“杨夫人你如果能让我家姑娘行大礼叫母亲,到时候不管如何惩罚小人都可以。小人无话可说。”
“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到时候我要你磕一千个一万个响头赔罪,你莫要怪我心狠。”杨氏眼神阴沉。门房笑道:“那如果我家姑娘一辈子都没有对你行大礼叫母亲,杨夫人你又当如何呢?我知道了。若果真那样,说明杨夫人你在定国公府便不得志了,成了明日黄花了。好,到时候我什么也不要,就欣赏杨
夫人你的狼狈相便足够了。”
杨氏不禁心惊。
张劼大怒,“唐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使出你这样无礼的仆人!”
杨氏迅速的想了想,咬牙吩咐,“闯进去!”
不管了,先闯进去把该做的事做好了再说。将来见了正主再和她慢慢斗慢慢磨,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再聪明百倍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算计得过几十岁的老狐狸不成?
杨氏正要带人硬闯,门房手指放入口中发出尖锐的啸声,不多时别院里出来齐刷刷四列护卫,持刀带剑,异常彪悍,“谁敢硬闯?我家大将军有令,胆敢擅闯此别院者,杀!”
一个身材瘦小的年青人脸上还挂着婴儿肥,说话稚气可笑的很,“管杀不管埋啊。”
杨氏头嗡嗡作响。
张勆和唐梦芙还没成亲,就派人帮着她守别院了……将来他俩若是成了亲,双剑合璧,那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想想就让人胆战心惊!
四列护卫各持刀剑,向杨氏、张劼逼近。
杨氏看见雪亮的兵器便害怕了,“劼儿,咱们先避避这个风头。”
张劼从没上阵杀过敌,看到兵器也觉胆寒,“好,咱们先避避阿勆的人,撤!”
杨氏和张劼仓惶逃出了别院。到了半路,这母子俩就愁眉苦脸的没主意了。这别院不能埋葬杨应期、杨应全,那又应该埋到哪里?之前因为杨家人一直住在这儿赖着不走,唐梦芙也一直没正经催促过,杨氏以为唐梦芙不敢真的定国公
府作对,所以也没另外为杨应期、杨应全找坟地。那现在怎么办呢,这两具尸体能埋在哪儿?
“得尽快给你两个舅舅找好坟地。明天还得差人到狱里把你舅母、表弟表妹们接出来。”杨氏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
“暂时寄到清泉寺吧。”张劼无奈的道。
棺材暂时寄到寺庙,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杨氏只好同意了。
母子二人到了清泉寺,寺里的和尚听说要寄放棺材,推三阻四的不肯。杨氏捐了一大笔功德之后,和尚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慨然点头。
寄放好棺木,杨氏和张劼精疲力尽的回了定国公府。回到府里,太夫人满面怒容的坐在上首,定国公在旁侍立。一见杨氏,太夫人便眼中冒火,“你又使的什么下三滥手段,法场那样地方,是你能使手段的地方?现在杨家人全被关押了,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因不忿娘家兄弟被依法处决,故此唆使亲侄女法场自刎,往阿勆身上泼脏水!”
“太夫人,我没有。”杨氏忙跪下辩解,“杨洤那全是她自己瞎想的主意,和我无关啊。”
“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说与你无关?”太夫人愈怒。
杨氏求救的看向定国公。定国公长吁短叹,“你的娘家人真是一言难尽。你两个哥哥已经伏法,他俩投降宁王的事我就不说了。你嫂子和你侄女也半分不省心。你侄女在法场威胁监斩官要自杀,你嫂子辱骂你侄女,说她只会虚张声
势,贪生怕死。你侄女因此恼了,供认是嫡母逼迫,她才会行此悖逆之事。你嫂子更绝,只不过略审了审,她就把你供出来了。说这一切全是你指使的。”
“我没有啊。”杨氏大惊失色。张劼忙撩衣袍跪下,“祖母,父亲,儿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件事绝不是母亲唆使的!母亲温柔宽容,深明大义,她怎会唆使亲侄女自杀来污蔑阿勆呢?这是断断不可能的。便是有人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她也不会做这种事的。劼儿以为,此事全是舅母郑氏主使,事发之后她一则为了撇清罪责,二则为了报复定国公府不肯搭救我两个舅舅,故此才会胡乱招供。”
“劼儿的话有道理。”定国公陷入深思之中,“郑氏既恨定国公府不救她丈夫,又恨杨洤的母亲当年曾夺去她的情爱,逼杨洤自杀以嫁祸阿勆,她做得出来这种事。”
“是啊,她就是这种人。”杨氏嫌疑洗清,大喜过望。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你们父子俩就是轻信,她随口编上几句,你俩就全信了!”
定国公忙道:“娘,儿子倒不是偏心她,只是她说得有道理。郑氏确实因为定国公府没救她丈夫的事怀恨在心,当着我的面她还发过狠话呢。她若要报复咱家,故意污蔑劼儿的娘,那是一点也不稀奇。”
张劼自然苦苦为杨氏辩解,“二舅母这个人对阿洤表妹半分也不慈爱,又因为舅舅的官司恨上了我娘。所以她才唆使阿洤表妹办了坏事,然后嫁祸给我娘。”
“我娘家嫂子怎这么坏?”杨氏以帕掩面,珠泪滚滚。
太夫人虽不喜杨氏,也被杨氏哭得心软了,叹气道:“你这娘家人真真太下作了。男的投降宁王,女的污蔑小姑,心肠太也狠毒了些。你以后少和杨家人来往,省得你和劼儿、阿洢被杨家人带坏了。”
“是,太夫人。”杨氏唯唯。
太夫人又训了杨氏几句,道:“起来吧。以后不可再犯。”
杨氏躲过一劫,心里暗暗松了口中气。
今天好险。太夫人吩咐定国公,“那个郑氏胡乱攀咬人,疯子似的。这种人放出来也是害人,你莫要做滥好人为她求情,让她在牢里吃吃苦头。你催着官府早日结案,案件了结之后,不许外人传流言蜚语,毁我定国公
府的名声。”
定国公一一答应。
杨氏心里才轻松了片刻,这时又悬起心。听太夫人的意思是要重惩郑氏了,杨氏对郑氏这个嫂子并不在意,可她哥哥死了,嫂子要是再出事,侄子侄女岂不是全要她来管了么?杨氏偷眼看看太夫人、定国公,见这母子俩脸色平静了不少,不像是还在生气的样子,便委婉可怜的把她的心事说了说。定国公心生怜悯,“你就是心太好了些。娘家那些侄子侄女,你看得和亲生的孩子也
差不多。”
太夫人却哼了一声,“我宁可你养你娘家的侄子侄女,也不愿让郑氏逃脱法网。”
杨氏见太夫人如此固执,知道难以再劝,只得罢了。杨氏娘家兄弟是死在张勆手里的,今天又被张勆、唐梦芙的人从别院驱逐了出来,心里实在气不过,委屈的向太夫人告状,“母亲是阿勆的嫡亲祖母,我原本想着阿勆虽恼了我,对您却是应该和小时候一样
亲近的。谁知他回京城之后并没有常常来看望您,我替您伤心难过。他的婚事不许我插手,也不许您插手。这孩子从小性子就野,要是再这么下去,那可是越来越蛮横,世上没人能管住他了。”“他是咱家的孩子。咱们自然是疼爱他、惯着他的,可这满朝的官员也能惯着他宠着他不成?就他这个脾气,不定哪天便会栽个大跟头,到时候咱们岂不心疼?不如自家长辈先约束他一二,省得他出去胡乱
得罪人。”太夫人讨厌杨氏,但杨氏这番话她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叹气道:“阿勆这个倔强孩子,是该好好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