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响彻皇城的时候,女帝刚在花脂的伺候之下起床更衣,骤然听到这声音,她眼眸一缩,“发生了何事?”
花脂也很迷茫,赶紧吩咐小宫娥出去打探消息。
女帝坐在铜镜前,心中隐隐不安。
她听人提起过,上一次登闻鼓被敲响是她母亲即将被送往魏国当人质的时候,那个时候有大批朝臣不同意先帝向魏国低头,更不同意让睿贵妃过去当人质,毕竟睿贵妃是陪同先帝打江山的女人,先帝这么做便是将自己陷于不仁不义的骂名当中。
所以,百官之首的太宰大人带了头敲响登闻鼓。
但是很遗憾,尽管朝中大半臣子反对,却依旧阻止不了先帝的决心。
睿贵妃最后还是被如期送去了魏国。
想到这里,女帝紧皱着眉头,脸色霜寒。
若不是先帝那么狠心坚持要让母亲去魏国,那她和子楚何至于在那种地方遭了人这么多年的欺凌!
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宫娥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花脂偷瞄一眼女帝,低声问宫娥,“怎么样?”
小宫娥颤颤巍巍道:“回禀姑姑,是大司空敲响的,他言明要状告御前医师久姑娘挟持了他的正三品诰命夫人,秦王殿下包庇久姑娘,让人活活打死了他府上的家丁,如此行为,有失公允,有失民心,他是代表全天下百姓来告御状的。”
“什么?!”花脂惊得脸色一变,这才一天的功夫,怎么会发生了这么多事?
女帝从铜镜里看到了站在帷幔之外嘀咕的二人,面色颇有些不耐,“花脂,你过来与朕说说,外面发生了何事?”
花脂缓步走进来,斟酌着字句,“陛下,是大司空亲自敲响了登闻鼓。”
“所为何事?”女帝面无表情。
“据说……据说他要状告久姑娘挟持了他的夫人,以及秦王殿下包庇了久姑娘,让人打死大司空府的家丁。”
缓缓闭了闭眼睛,女帝慢声道:“朕知道了,更衣,去奉天殿。”
花脂一急,“陛下,久姑娘临走之前吩咐过您不能过度操劳……”
女帝神色凝寒,“登闻鼓一响,无论皇帝在做什么,都必须赶去上朝,这是建朝以来就有明文规定的,朕今日躲不了。”
花脂想了想,道:“这件事,大司空只怕是小题大做了,仅仅是死了一个家丁而已,他竟然敢跑去敲响登闻鼓,只怕听到鼓声的百官都以为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女帝冷笑,“这个老匹夫,既然有勇气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敲登闻鼓,就应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花脂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每当女皇陛下说这种话的时候,就说明她心中已经想好了惩治人的法子,陛下的手段,花脂是再清楚不过的,那次在上庸,奚文君的死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敢再多言,花脂迅速去将女帝的朝服取来为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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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奉天殿外,朝臣聚集,三三两两站在一处议论登闻鼓时隔几十年突然被敲响的事。
不知是谁得到了消息,知晓敲响登闻鼓的人是大司空后,没多久便传扬开来,顿时满朝文武哗然。
三公之一的大司空在朝中可是体恤民生疾苦的忠臣代表,手底下门生不少,为人清廉。
上一次楚津侯入京的时候,便是他首先站出来反对大祭司,认为女帝应当从楚国的角度出发,免了那次的重罚,否则会激起民愤民怨。
可以说,在大部分朝臣眼中,大司空是不可多得的忠良之才。
可任谁也没想到,德高望重受人推崇的大司空竟会成了继太宰大人之后再度敲响登闻鼓的人,且打着为天下人讨公道的旗号。
大臣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他到底想要告谁,竟会弄出这么大的阵势。
“女皇陛下驾到——”不远处,御前公公高声唱名。
百官拜倒,高呼万岁。
身着暗红色细金龙纹锦服的女帝在花脂的搀扶下缓缓而来,所过之处如盛开了绚烂的火焰,灼人心扉。
行至丹陛之上,女帝转过身,一掀衣摆施施然坐下,声音清冽中透着不可亵渎的威仪,“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臣谢恩起身。
女帝懒懒朝众人扫了一眼,没见到大司空,也没见到秦王,不由得蹙了蹙眉,开口问:“今日是谁在丹凤门外敲响了登闻鼓?”
众臣默然。
女帝原本因病暂歇,这些日子都是秦王在监国,太宰辅政。
谁也不曾料到大司空不知为了何故敲响登闻鼓,迫使女帝带病上朝,实在是……有些过分。
便是私下里对女帝不满的臣子,这个时候也觉得大司空此举太欠缺考量了,如若女帝因此而不小心受了凉加重病情,到时候受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臣。
见无人回答,女帝面色凝寒,冷声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潮!”
“慢着!”奉天殿大门外,大司空迈着步子匆匆而来,“老臣有事启奏。”
不等女帝发话,大司空又道:“登闻鼓是老臣敲响的。”
太宰当即皱眉,“大司空是为何故大早上的敲响登闻鼓?”
大司空给女帝见了礼之后站直身板,面上并无惧意,“老臣要状告秦王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包庇纵容刚被封为御前医师的荀久挟持了老臣的正三品诰命夫人,还包庇她杀了老臣府上的下人,此事干系重大,必得女皇陛下才能做得了主,如若置之不理,任其肆意妄为,天理何在!”
大司空话音刚落,众人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秦王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包庇荀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