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1 / 2)

扶笙才刚刚用计把楚国雕刻好销往海外的玉器首饰全部打劫完,这会子怎么又让楚津侯入京?

午时过后,荀久遵循“三日一诊”的规制坐上宫里前来迎接的马车去了帝寝殿。

女帝今日略施了薄粉,脸上的苍白之色被掩,整个人看起来比前两日气色要好些。

荀久依旧坐在龙榻侧为她请脉。

女帝似乎自上庸郡那一席谈话以后便对荀久的看法有所改变,近几次请脉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极其安静。

病症还是老样子,只不过腹腔内的东西发作了一次过后消停了些,荀久不敢在女帝面前提及任何关于剖腹取瘤的话语,只重新开了方子,在原来的基础上添了几味药。

至于效果,自然是不大的,开药方只是为了让宫人太监以及外朝百官们安心而已,起个心理作用。

完事过后,荀久正准备告退,女帝忽然开口,“朕听闻你在西城盘下了一个铺面?”

荀久知晓此事瞒不过女帝,只得用平静的语气如实道:“回陛下,那不是民女盘下来的,乃秦王殿下相赠。”

女帝并没有露出多意外的表情,一副了然的神色,问她:“那你可想好要做什么?”

荀久缓缓答:“民女懂医,自是想开个药铺亲自坐诊,可之前因为家父一事,名声摆在那儿,即便民女医术再精湛怕也招不来几个病人,所以,民女想做些别的。”

提及荀谦,女帝脸色有些难看,转瞬后认真看着荀久,“坐诊大夫一个月的银子还没有世家大族的府医一半月银,你的本事,朕也算亲眼所见,若你真想行医,朕便封你为‘御品医师’,赐你自由出入宫禁的金牌,专为朕一人看诊如何?”

荀久一惊,忙道:“陛下万万不可!”

“哦?”女帝对她的反应大为意外,“莫非你不愿?”

“并非民女不愿。”荀久道:“而是担不起这个封号。”

女帝默然不语,似乎在等着她解释。

荀久斟酌着字句,“第一,若非祖上的金书铁券,民女如今早就因为父亲之罪连坐成为刀下亡魂。况且对于民女入宫给陛下看诊这件事,百官本就颇有微词,是秦王殿下一直在压制,若陛下再御赐民女这个封号,一旦朝臣质疑,拿家父说事儿,届时无论是秦王殿下还是陛下您,都会觉得两边为难。其二,陛下如今这个症状,民女无法为您分忧,故而担不起‘御品’二字。”

女帝闻言,非但不怒,反而低低笑了一声。

荀久觉得莫名其妙。

“朕一直觉得子楚的眼光不会错。”女帝再看向荀久时,眸中多了赞赏之意,“你果然……是个心思通透的妙人儿,不仅容貌出众,医术精湛,就连说话,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漏。”

荀久目光微垂,“陛下谬赞。”

“行了。”女帝摆摆手,“朕知道你刚才那个所谓的‘第二’是在逼朕接受你所说的剖腹取瘤手术,可是朕早前已经说过了,诊脉可以,但我不会接受任何开刀医治。”

“陛下莫不是担心过于疼痛?”荀久抬起眼睫,语气小心翼翼。

女帝嘴角挽笑,“你姑且就当朕是惧怕疼痛罢。”

话里话外的拒绝之意一如既往的明显,荀久听得出来,女帝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索性不再变相逼迫,站起身要告退。

“慢着!”女帝突然唤住她。

荀久神色一怔,以为女帝又性情突变准备怎么她了。却不曾想龙榻上幽幽传来声音,“子楚如今正在奉天殿,召集了百官准备接见楚津侯,你就坐在这与我说会儿话,待会儿散朝以后,朕会让花脂去传唤子楚过来接你一同出宫。”

荀久整个人都愣住。

女帝示意宫娥前来给荀久奉了茶又将她们遣出去,才慢慢道:“如果朕的寿命已经天定,那么在死亡到来之前,我希望能看到子楚幸福,起码他身边该有个人陪着。”

这句话,听得荀久鼻尖有些酸,她并不是同情女帝,而是感动于女帝对扶笙的这份亲情。

从来只见帝王顾忌身份、顾忌百官而阻挠婚姻,可像女帝这般,因为绝对信任弟弟而不顾百官、不顾百姓说辞也要促成一段姻缘的,荀久是头一次见。

女帝见她怔忪,忙道:“你可不许在朕的宫殿里落眼泪,朕是最见不得人哭的,尤其是女人,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儿?”

荀久原就没想过要哭,被女帝这么一说,反而噗嗤一笑,“陛下说得是,女儿家眼泪金贵,怎可轻易落下?”

一席话,让两人距离拉近不少,荀久也算摸清楚了,只要不在女帝面前提起剖腹取瘤和荀谦,除此之外,偶尔开些小玩笑,女帝也是完全不介意的。

与一众宫人太监侯在外殿的花脂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说笑的声音,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们在宫里伺候了这么长时间,何曾得见过这样开怀嬉笑的女帝?

在她们的印象中,女帝阴狠、性情乖戾,稍有不顺心便喜欢杀人,这么长时间,能让女帝柔色以待的也只有秦王殿下一人,却没想到久姑娘竟也能引得女皇陛下这般放开心境?

同花脂一样,其他的宫人太监们在听到内殿的说笑声以后皆是一脸茫然,同时明白了一件事——久姑娘的本事不容小觑。

唏嘘过后,人人在心中对荀久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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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宫奉天殿。

接到圣旨就带着随从匆匆赶来燕京的楚津侯事先得到了风声,知晓女帝和秦王即将因为他私自让人在太和山开采玉石一事而大怒,所以机智地准备了一封“罪己书”先让人呈给扶笙。

这位年近五十的楚国之主,一入宫门便将早已备好的荆条捆在背上,自奉天殿外的龙尾道开始,跪阶而上,当着两侧禁卫军和殿内百官的面一字不漏的把罪己书上的内容给背了出来。

期间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地表述了楚国因为年前的一次雪灾全国陷入饥荒,无奈之下才会起了贼胆放任国人在女皇陛下的地盘上开采玉石销往海外换取钱粮的混账之事,最后深恶痛绝,愿代楚国百姓跪阶而上向女帝赔罪。

负荆请罪以至于背上满是血迹的楚津侯态度很端正,姿态很谦卑,语气很婉转,哭声很动人,直感动得殿内几位老臣热泪盈眶,几欲站出来替楚国说话。

扶笙一直安静听着,没发一言,面上情绪明灭不定,任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有何打算。

准备站出来的那几位老臣默默将脚缩了回去,把话吞进肚子里,垂着脑袋竖直耳朵。

澹台引看着跪阶而上的楚津侯,嘴角不期然一勾,抬眸望了望扶笙,似乎在期待他会怎么解决楚津侯这招打着同情牌的“引咎自责”。

前两日,她得到了密报,说秦王亲自出手请了冰火湾的海盗将楚国销往海外的货物全部打劫了,当时她便觉得秦王这么做,肯定还留有重要的后招。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楚津侯竟然会拿着罪己书来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