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1 / 2)

时年翻个白眼,“你当我没想过吗?我也想走啊,但弦不平静,说明光我本人想走不管用,还得做点别的。”

自从发现被困,时年就反复尝试,甚至有一回对着虚空不知道哪尊神赌咒发誓,说:“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让卫子夫好好当她的皇后吧!”可弦半点反应都没有。

弦不平静,他们就找不到漩涡,也就走不了。

以至于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刘彻那边会因为这个决定留下什么隐患,他们得解决了隐患才行?

聂城也这么想,于是第二天就离开了宣室殿,打算设法探听一下朝堂上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出问题关键。

虽然连个身份都没有就在宫里宫外乱跑有些危险,但时年并不担心他,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了。

而她想着聂城来了,即使不在身边,也总算觉得不再是孤立无援,更添斗志。

于是,就在聂城离开的那天下午,她又去见了一次李少翁。

还是在那个神殿里,仙风道骨的方士含笑道:“还未向夫人贺喜,如今您可是宫内宫外最受瞩目的贵人了。”

“将军您就别取笑我了。”时年道,“我今日来,是向将军道谢的。”

“哦?夫人要谢臣什么?”

“多亏您上次的提点,我已经想出回家的办法,很快就要离开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李少翁的表情,却发现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对方连眉毛都没抬一下,还是笑着说:“那就更要恭喜夫人了。”

时年暗自咬唇。

之前在明朝时,她曾有几次明确感应到那个人的方位,今天过来也是想尝试一下。可每次当她闭上眼睛,却只能感觉到弦和日复一日更加剧烈和混乱的震颤,让她心跳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不得不强行中断感应。

他到底是不是藏在这里?!

时年看着四周,强行克制住自己想立刻叫人进来搜宫的冲动。

现在不行。聂城不在,李少翁又滴水不漏,她没有十足把握不能贸然行事。

李少翁打量她片刻,忽然道:“不过夫人要走,陛下可知?”

时年:“将军何意?”

李少翁说:“陛下册您为夫人,难道不是因为您允诺了要留下来陪着他吗?旁人虽不知,但臣很清楚,接下来他还要立您为后……若夫人此时离开,又置陛下于何地?”

时年此刻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本能抗拒,“莫非将军是觉得,我应该留下了?”

李少翁道:“臣不敢置喙夫人的去留。臣明白,夫人非寻常之人,自然不会为某一人、某一事而永远停留。只是臣很好奇,您在这漫漫时光长河中来来去去,就不曾对谁有过亏欠吗?”

他与时年对视,重复道:“您的心中,就没有亏欠之人吗?”

亏欠之人……她当然有了。

时年坐在床上,一手托腮,怔怔望着窗外的月亮。

下午李少翁的问题一直在她心里打转。说来真是讽刺,聂城找到她的时候跟她说,他们做的事情是拯救世界,可自从她开始做这个工作,最不缺的就是亏欠之人了。

那些人和事,很多时候她甚至不敢去回想。

夜风微凉,吹拂到身上。

时年对着外面发着呆,不知不觉间,意识越来越迷糊。

刘彻走进寝殿的时候,时年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榻上沉睡的女孩,沉默片刻,退到外间问:“她白日又去见了文成将军?”

沅沅回道:“是,因为陛下您上次吩咐过,夫人如果再想见文成将军不必拦着,所以婢子就陪着去了。”

“你做得很好,下一次也这样。她去哪儿你都陪着。”

沅沅行了个礼退下了,刘彻这才再次走进内殿。

他坐在榻沿,伸手轻触她的面颊。她睡得有些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像是陷入什么不好的梦魇。为什么呢?因为和文成谈得不顺利吗?

他们的两次交谈都遣走了下人,他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没关系,他留在李少翁身边的暗卫会十二时辰盯着他。

那日允了她去见他后,他便对杨得意下了铁令,“文成若有异动,不必禀朕,即刻诛杀之!”

晃动的烛光里,他凝视着她,轻轻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的……”

女孩还在睡着,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忽然又笑了,有点苦恼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留下来呢?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留在我身边呢?”

时年确实陷在梦魇中。

她梦到了很多从前的事。

狂风大作的沧池上,刘彻苍白着脸对她说:“回来。你答应过我的。”

花灯如海的乾清宫前,朱厚照微笑着说:“如果我只是朱寿,是藏龙山上的寨主,那么我一定会抢了你当我的压寨夫人!”

满地绮罗的寝殿内,杨广温柔道:“小狐狸,因为有你,我才能一偿夙愿、不留遗憾。”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不断地摇头。

她没有帮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只是推着他们走向既定的命运,无论命运的尽头是怎样狼藉和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