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2 / 2)

我欲为后 八月薇妮 2294 字 2023-10-31

郝宜正在笑嘻嘻看着,手底下小太监送了龙井竹荪汤上来,郝宜拿了干净的汤匙,舀了一勺在碗里,自己尝了口,又过了片刻,才亲自接了过来,脚下无声地送进去。

此刻正薛翃已经诊完了脉,对皇帝说道:“皇上的头疼,是否还伴随着头至肩发热的症状?”

“不错。”正嘉道,“心里还甚是烦闷。”

薛翃说道:“皇上的手阳明经被寒邪所侵,有些受损……皇上最近可受过寒?”

正嘉摇头。

郝宜说道:“和玉仙长的说法,跟太医说的差不多。只是奴婢们伺候皇上甚是尽心,也不见皇上得过什么寒症。”

薛翃蹙眉想了会儿:“那,皇上的坐卧如何?”

郝宜道:“坐卧也都有起居记载,一切如常并无不妥呀。”

薛翃抬眸看向正嘉,却恰对上他正凝视自己的眼神,薛翃本能地将目光迅速转开避免跟他对视,但目光才转,心中便知道如此行为反而更加欲盖弥彰。

果然,正嘉轻轻笑了声,了然一般:“不碍事,和玉慢慢思量,横竖朕如今百病全消。”说着回头,垂着眼皮问:“汤备好了?”

郝宜忙道:“主子现在要用,是正好的。”

正嘉道:“不是朕用,是给和玉的。她的身子单薄,喝一些滋补的热汤水自然是好的。”

郝宜这才明白。当下忙笑道:“这可是难得的恩典,仙长快谢过皇上赏赐。”

薛翃忍不住又看一眼正嘉,却见他笑的成竹在胸。

正郝宜将那铜胎掐丝鹤鹿纹的汤碗盖打开,刹那间,香气扑鼻。

这龙井竹荪,本是最清淡的一道补汤,用竹荪做主料,鱼茸、火腿做辅料,鲜香味美,且又滋补,也很合正嘉的心意,御膳房里是常备着的,估摸着他要喝了,便早早地熬上,今儿却比平日里要早,所以送来的晚一些。

但论起赏人,今儿也还是头一遭。

正嘉看向薛翃,却见她盯着那鹤鹿纹的汤碗,脸色更白了几分。

正觉异样,薛翃已经站起身来,后退几步,举起袖子掩住口鼻。

正嘉很意外:“怎么了?”

这会儿,那茵犀香反而似救命了,薛翃想仗着这香气把鱼茸跟火腿的腥气压下去,强忍着不适说道:“请帝君恕罪,贫道从小茹素,不能吃这些东西,也闻不得。”

正嘉“啊”了声,略觉失望:“原来如此。朕倒是忘了。”

郝宜的心惴惴不安,皇帝第一次示好,人家居然不领情,按照他对皇帝的了解,这位主子心里一定不受用了。

果然正嘉皱眉道:“还不快拿下去!另换一碗、素淡无荤腥的。”

薛翃忙道:“不必劳烦,今日我是来给帝君看诊的,如今心里已有大概,还要立刻去一趟太医院。”

正嘉拢在宽袖里的手轻轻地捻着白玉龙形佩,有些不甘的躁动:“你要见太医,叫他们来就是。”

薛翃道:“商议医治之事,怕他们当着帝君在侧,威仪所慑,不敢畅所欲言。”

“偏你有这些心思,那好吧,你且去,”正嘉目光沉沉,一笑:“但朕……可就交给你了。”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郝宜心一跳,鬼使神差地看向薛翃。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手指按在了皇帝的手腕上、而没有立刻弹开。

这一次的诊脉异乎寻常的漫长,因为薛翃根本就摸不着皇帝的脉,不是因为皇帝的病情奇异,而是因为她的心魂早就不复安分,心跳的声音好像从胸口穿到了双耳,她听不见脉搏,也探不到脉息跃动,茵犀香的气息太怪异了,熏的她几乎要再像是上次一样直接晕厥过去。

在正嘉皇帝的目光注视下,薛翃抬手,右手的五指犹如最曼妙的兰花,莹白如玉,纤纤素净。

她缓缓地张开又握起的姿态,却又像是昙花的瞬间开闭。

“怎么?”正嘉凝视着薛翃每一个动作,问,“可有不妥吗?”

郝太监的心又一紧,担忧地看向薛翃。

薛翃垂着眼皮不看他:“请皇上恕罪,方才从外间来,手有些冰着了,活动一下。”

“哈,”正嘉忍不住笑了一笑,转头吩咐郝宜:“去拿个手炉来给和玉。真是越发粗心了。”

郝太监笑容可掬地答应,也不吩咐小太监,亲自跑去取。原来皇帝修道服用丹药,冬日从来不用手炉,所以这精舍内虽然备着,却并没有启用,当即捡了一个龙纹紫铜手炉,盛了几块雪白的银炭,又用白绢擦拭了几番,才抱着往回。

郝宜乐颠颠地才要转过帘缦,却见前方皇帝微微低着头,仿佛很亲密的在跟薛翃说着什么。

正嘉皇帝原本就性情矜傲,天威难测。自打修道,表面上看着要比先前平和了许多,但实际上城府跟心思是越发深了。

不管是接见辅臣还是面对宫内妃嫔,极少见他如此“平易近人”的样子,只有在对待最亲信的颜首辅跟夏太师的时候,偶尔才会露出些宠信嘉许之态。

郝宜迟疑了一会儿,才又满面含笑地碎步奔入:“主子,手炉拿来了。”

正嘉才又仰身,看向郝宜,郝宜本是要把手炉给薛翃的,见皇帝如此,突然福至心灵,便跪在地上,把手炉双手呈给皇帝。

正嘉果然亲手接了过来,又说道:“去端一碗龙井竹荪汤来。”

郝宜领命起身后退,直到退到了十数步开外的帘帐后才悄无声息地站住,回头吩咐小太监去取汤水。

在这个地方,能看见皇帝的一举一动,也能听见召唤,却不至于碍眼地打扰到皇帝。

正嘉捧着手炉,摸了摸,表面微温:“这奴婢办事还是很妥当的,也是朕大意了,外头毕竟冷,该让你多坐会儿再诊脉。”说着,便将手炉递给薛翃。

薛翃道:“多谢帝君。”微微欠身,将手炉接过。

只是交接之时,不由仍是碰到了正嘉的手,皇帝的手指细长干净,却好像比手炉还要热几分。

正嘉的目光从那顷刻相碰的手指上挪开,看向薛翃脸上,却见女冠子仍是面无表情,好像完全都不曾察觉方才那瞬间的异样碰触。

薛翃捧着手炉,垂眸定神,半晌道:“多谢帝君厚爱。”将手炉放在旁边的剔红小香几上,薛翃道:“贫道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