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塞壬的意思,仅仅是告诉夏意那个人很危险,所以必须要解决掉,让夏意不要阻拦他靠近岸边。
八月,风从海洋吹向陆地,带来一年中最充沛的降雨。
没有台风过境到渤海湾,但李绍觉得这气氛比台风来临还要可怕,不知道哪个村民谣传了海怪袭击人的小道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少已经定居的人竟然牵家带口搬离,也没几天,村中的房子就空了一片,往日鸡鸣犬吠都消失了。这种景象,让那些最初不太愿意搬的人也忙不迭的跟着迁走。
李绍身上的伤口才开始愈合长新肉,痒得他每天坐立不安。村子里本来就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现在更糟糕,没有村民就意味着没有蔬菜粮食可以交换,他们的储存只能再消耗三天。玲玲受伤太严重,根本不能随便搬离。
任何一个居民聚集点都有国家机构人员,在玲玲出事后就立刻往b市报信了。
等b市先行赶到医疗救护队来的时候,玲玲伤口感染烧得浑身滚烫,粗粗缝合的伤口还在往外溢出浅黄色的水,如果她不是异能者,精神意志称得上顽强的话,在这种没有条件做手术又如此重创的情况下,已经没救了。
“还好内脏没有太严重的受损。”诊断结果虽然是好的,但安莉还是有种想大骂的冲动。如果脏器重创,玲玲根本就熬不到你们来人好吗
估计周亮杀了很多人,但还是不怎么故意对小孩动手的,位置就没那么准确,玲玲只是被冰箭透体而过的势头撞飞,而且最后还是坠海不是落地。
“这不保证是不是可以救回来”
“你必须,一定得那么做”说话的是林教授,他也跟着医疗队来了,而且他老了很多,也瘦得可怕,任谁都为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大病初愈后颤巍巍的模样感到担忧。
“对国家可以失去郝国松,不能没有这个女孩”说话的是科学院另外两个老人,在没有足够舒适交通工具的现在,长途跋涉使他们非常疲倦,眼睛深深凹陷下去。
除了电能外,最强大的可替代能源是什么就是压缩空气产生的动力。
再加上玲玲语言表达的特殊性,别说赵将军了,就是科学院也紧张得差点集体昏厥。
“这些村民虽然是惧怕流言而搬走的,但我们的人也有意的在背后推了一把”林教授唯一的亲人死去了,他现在不是一蹶不振的灰色暮气,而是一种诡异的精神饱满模样疲惫的矛盾,安莉下意识感觉到有点可怕,她勉强遏制住离开的念头,听林教授说:
“周亮肯定会回来的”
单单是那些搬迁走的人口风泄露出去关于玲玲没死的消息,就足够让周亮坐立不安。
“现在分析,他不会放开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林教授冷冷的说,摆弄开一堆用油纸包裹跟长竹筒装着的呛人粉末,安莉已经从中间闻到了硫磺与硝石的味道,顿时头皮一麻。
虽然末世后枪支紧俏,可能只有国外跟国内一些特殊军工厂才能手工上膛线造枪,但是火药甚至更恐怕的炸药在科学家眼里,配置都不算太难,要布置一个陷阱相当容易。
“周亮很狡猾。”安莉委婉的提醒林教授。
如果没有确定屋子里有目标,或者附近住着人,他是不肯出现的。
“等玲玲退烧后,你们立刻佯装最后一批搬迁的人离开。”
林教授的答非所问让安莉一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在b市逗留的那几天,足够让她知道死去的林汐身份。
“郝我是说赵将军知道吗“
“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老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不肯回答。
安莉注意到这次医护队来得人数有些多,除了救治玲玲的,剩下来有五六个精神状态也不对。眼睛发红,但没有哭过的样子,表情麻木的在屋子周围忙碌着。
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的重要,可是失去最重要的人,活着也没有了意义。
安莉没再说话,也没提醒李绍,她爬上屋顶,然后半守夜半是出神的过了一夜。当朝阳再次从东方喷薄而出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很疲倦,是那种心累的无力感。
周亮的异能实在太过恐怖,要想不付出任何代价的杀死他是不可能的。安莉在这一夜,心中轮换排列了无数种方案,甚至把还没赶来的郝国松都算了进去,但仍然没有一条计划有十足的把握。在异能的可控范围内,周亮针对血液的袭杀足够干掉李绍与她自己了,属性特殊的郝国松跟速度快的许其慎大概可以躲掉。
这又是海边,周亮最不愁没有水用的地方。甚至这次根本不需要杀死那么多人抽取血液,就能扑灭大火。
等等,那是
安莉猛地一下从房顶上坐起来,晨曦的光亮里,从海堤的方向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他走得很慢,甚至有点踩不到实地的不稳,模样也很狼狈,不过还好这是夏天,赤膊不算什么。海风卷起他参差不齐的头发,不用多久就吹得半干,穿着一条颜色褪得很厉害的牛仔裤,还只有半截,右边小腿露在外面,腰上照旧系着军服制的大衣。
大概是早晨的风还带着凉意,那个人解下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外衣,随便搭在肩膀上。
“夏意”
安莉惊怔了,爬下房顶,好悬在夏意踩进田埂上一个布置有三个铁夹陷坑前赶到了。
于是早晨吃饭的时候,李绍揉着眼睛进来就一声惊叫,差点掀翻许其慎手里的稀饭。
“夏,夏夏哥你怎么”
上次一个船上一个海里的重逢,总是怪异的。现在李绍猛一见坐在那里的夏意,眼珠子差点滚下来,但也不得不承认,夏意看上去跟从前不同了。
他还是喜欢不声不响待在角落里,可现在却特别显眼,皮肤也黑了些,但不是李绍那种暴晒后的干枯,而是稍微偏棕的小麦色。以前夏意无论在哪里都是背脊挺直,非常刻板的模样,简直就把无趣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但现在他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却很自然放松的靠着墙壁海洋这个不分上下左右又充满浮力的世界,显然会让人自发寻找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以前夏意总是习惯性盯着天花板或者墙壁一角又可能是某个摆设,直直看着不吭声,没有一点存在感,也对旁边发生的事情没有兴趣。
可李绍这次一进门,夏意就注意到了他,很明显是对许其慎手里的稀饭有兴趣。
那些从前他漠不关心的东西,譬如碗碟,又或者几碟小腌菜,哪怕是许其慎,他都确实的在用眼睛看,而不是那种明明人在这里,思绪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状态。
gu903();尽管在不熟悉的人眼中,这种表现还是稍显冷淡与傲慢无礼,但对熟悉夏意习惯的李绍来说,已经很意外,意外到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有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