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堇垂头丧气的看着司空曙,“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大人,下官惶恐!不然大人跟皇上举荐一下司空瑞大人,他办事踏实稳重,一定能担此重任!”
“司空堇,之前老夫就跟你说过,我们司空家族跟皇族之间的冲突,如今柳长岳是变着法子将我们司空府推到浪尖上,你不为你自己想想,难道,你也不为司空墨跟你母亲考虑考虑吗?”
“大人!下官惶恐,下官对家族的忠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
“哼!日月可鉴?若是如此为何老夫看不到你的半点忠诚之心?你是不是早就想从老夫这里夺回兵权了?作为家族的人,你可有为家族的利益考虑过?你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可不像对家族忠心啊,司空堇,你的翅膀长硬了,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对于司空曙的严厉斥责,司空堇没有再出声反驳,她只是默默的听着,沉寂的冷眸里掠过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忍受手上传来的疼痛,紧握的双手松了又紧,松了又紧,苍白的脸上却是挂着一道谦卑的微笑。
“是,大人教训得是!但下官绝无此念,望大人明察,下官对家族如同下官的父亲一样,一片赤诚忠心,百死不辞。”
司空堇忽然很镇定的开口道,小脸上充满了真诚略带一抹淡淡的感伤,“只是,下官恐怕没有父亲那么伟大,下官素来爱憎分明,即便是家族,下官也以为应该不可违逆的原则至上,不然,家族的尊严何在?”
司空曙很明白司空堇这话的意思,一方面是指司空奇的事情,另一方面是指他们借关系达到目的的事。
真没想到,司空堇这性子居然是逆转得这么快,明明当初离开皇城前往马兰城的时候,他是那么胆小怕事,只要是他司空曙说的事情,他就从来不敢说不,可是,如今回到皇城半年多,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他当初的影子!
司空曙盯着司空堇看了许久,随后才缓缓的从衣袖里摸出一块令牌,随手丢给司空堇,冷声道,“这是兵符,你拿去吧!”
司空堇伸手接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下,果然跟记忆中司空奇之前所持有的兵符一模一样。
“西北是蛮荒之地,那里靠近大荒之地,环境恶劣,地形复杂,十分危险,而且经常有山匪流寇拦路打劫,你自己当心!你父亲当年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常带着飞云铁骑从那里穿过,深入大荒之地,应该留下了不少宝贵的东西,类似地图什么的应该有,你自己回去看看,滚出去!”
司空曙老脸一沉,板着脸冷冷的下了逐客令,苍老的眼睛里却是有些复杂的,尤其是听到司空堇提起司空奇的时候。
司空堇握紧手中的兵符,眯着眼睛神色清淡的看了司空曙一眼,随即便蓦然转身离开。
回到新月小筑,苏月已经温柔的给司空堇打点好行礼。
司空堇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肩上披着厚重的风帽大氅,然后冲进书房,在书架的角落忙活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几份发黄的地图,还有关于西北部,大荒之地的地形介绍,民土风情介绍等等。
真是司空奇留下的。
司空堇小心的将它们收入包袱中,这时候,苏月也提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
“阿堇,那边天气冷得紧,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多穿一点,母亲给你多捎了几件御寒的衣物。”苏月一边说着,一边不舍的看着司空堇。
司空堇利落的从苏月手中接过包裹,一手轻握住苏月那纤瘦的双手,安慰道,“放心吧,不过是出去一段时间而已,等事情忙完,我会立刻返回皇城的。至于小墨的消息,我会时常派人过来给你传达关于他的消息,这段时间母亲你就好好呆在府中,闲来没事也可以出去看看,但是记得,一定要把小霜跟小雪带上,她们武艺高强,由她们保护你,我也放心。”
苏月顺从的点了点头,双手一转,反握司空堇那冰冷的素手,“孩子,答应母亲,不管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毫发无损的回来见我!”
司空堇轻轻一笑,抬手拍了拍苏月的肩头,然后便提着包袱越了过去,也不想再说什么离别的话,而苏月当即也泪眼婆娑的转过头,看着司空堇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恍惚的苍茫之中。
刚刚踏出司空府门口,眼前便絮絮飘来了几片恍惚的白色,司空堇惊讶的抬头一看,发现那阴霾的许久的天空开始飘下了漫天飞舞的雪花,洁白的雪花梦幻般的倾洒而下,好像在跟她挥手道别一般……
无数朵圣洁雪白的花瓣不断的从眼前飞过,她的肩头很快也沾上了几朵,她偏过头,望着沾在她肩头上的雪花稍稍有些出神,而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她蓦然收回思绪,循声望了过去,只见唐靖尧跟蓝子溪正平肩而起,踏着风雪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还好赶上了!”
蓝子溪在司空堇身后不远处勒住了马,气喘吁吁的翻身下马,唐靖尧也下马跟了上来。
“这些都是一些可能用得到治伤药,都带上吧,若不是靖哥哥提起,我还不知道这事情,为何离开得如此仓促?”
蓝子溪将一个塞得满满的小布袋塞进司空堇的怀中,明澈动人的脸上挂着一丝关心与焦急。
“你们怎么来了?又不是去干什么,用得着这么大的阵势吗?”
司空堇不拒绝的将小布袋塞进马鞍边上的铞兜里,脸上扯过一个很清淡的笑容。
唐靖尧走了上来,一手拍上司空堇那瘦弱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反正也没什么事,过来送送你,溪儿也想过来看看。”
不知怎么的,唐靖尧总是隐隐感觉这次离别之后,他们很有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再见,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难受,然后干脆直接丢下手中的事情赶过来了,路上遇到了妻子子溪便让她也一起过来了。
司空堇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绚烂至极,她在唐靖尧夫妻眼里都看到了那抹真诚的担心,微冷的心忽然有些微微发暖起来。
“西北部靠近大荒之地,不比你之前的马兰城,不管如何都要提高警惕,此去路途遥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阿堇!”
蓝子溪柔声说着,伸手拉住司空堇那冰冷的手,一手拉过唐靖尧的大手,三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眼中忽然悄悄的闪烁着淡淡晶莹。
司空堇笑了笑,忽然弯下腰拉过她的手,很绅士的给了她一个吻手背礼,笑道,“这次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希望下次回来,我可以当上堇叔叔!子溪,愿你永远美丽幸福!”
蓝子溪含着热泪轻轻点头,美丽的小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有些羞涩的别过头。
司空堇直起身子,抬头看着俊逸儒雅的唐靖尧,唐靖尧温和的笑了笑,张开双臂将司空堇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温暖的怀抱,让司空堇当下一怔,身子禁不住一阵轻颤,然而,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抬起双臂也轻轻的抱着唐靖尧。
“好兄弟,我们一定很快就会再见的,这里就交给大哥吧,一切都有大哥!”
唐靖尧低沉的说道。
司空堇点了点头,重重的拍了拍唐靖尧的后背,“我的好兄弟!”
“路上多珍重!”
……
看着司空堇孤身一人慢慢湮没在风雪里的背影,蓝子溪早已经热泪盈眶,她抬起衣袖轻轻的拭去眼角的热泪,转头看向她挚爱的丈夫,发现唐靖尧素来平和的眼睛里也浮现着些许的迷离。
英雄肝胆两相照,热血豪情万里天。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唐靖尧,季无歌,司空堇……还有很多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不同的使命,他们在滂沱的泥泞中蹒跚前行,为追逐梦想,为追逐信念……
而,在后来很长很长的岁月里,他们也仍然还挣扎在这乱世之中,为梦,为情而战。
“以前总以为他是我们当中活得最洒脱的,却不知道,她肩上所背负的其实才是最沉重的,表面上看似洒脱,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了解他心中的苦。这样的人,往往才是最寂寞的,又如何能让人不心疼呢?他什么也没有……”
蓝子溪含着泪光久久看着那个已经空下去的方向,哽咽道,“以前总是不知道,九公主那么才貌兼备的奇女子为什么会对他痴心不改,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唐靖尧也怅然长叹了一声,“他就是这个样子,我跟季无歌就是喜欢他这样的性子,这辈子,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认识他们这两个可爱又可恨的家伙!”
轻柔的语气里充满了宠溺的意味,唐靖尧的嘴边浮现出一道十分温和优雅的微笑。
“说得你们有多好似的,你说认识他们两个,那我呢?我算什么?”
蓝子溪作势的板着脸,瞪着他。
唐靖尧欣然一笑,温柔的伸出长臂,将蓝子溪轻轻的揽入怀中,柔声道,“认识他们是最幸运的事情,而遇见你,娶到你,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蓝子溪羞赧的一笑,抬起双臂,轻轻的抱住他的手臂,微微靠着他。
而唐靖尧的目光却又望向司空堇刚刚离开的方向,许久,一动不动。
飞雪漫漫,寒风有些凛冽,恍惚之中,唐靖尧耳边忽然隐隐听到风中传来一阵缥缈的歌声:
朋友的情谊啊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
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
朋友的情意啊我们今生最大的难得,
像一杯酒,
像一首老歌……
(选自小沈阳《好兄弟》)
他恍惚了许久,才想起,是某一天晚上某人喝高的时候拉着他们鬼哭狼嚎叫喊了一个晚上的几句歌。
回过神的时候,夫妻二人身上已经沾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伸手体贴的给蓝子溪弹去雪花,“我们回去吧。”
马蹄声再次响起,敲破了雪天的沉寂,穿风而过,不一会儿,便也没有了踪迹。
……
司空堇离开司空府便直奔四旗军军营,执着兵符叫开了营门,副将张飞虎早已经接到命令,整顿好兵马只待统帅司空堇的到来。
这些四旗军虽然被司空瑞执掌了一年,但是弟兄们之前都是由司空奇大统帅一手拉扯起来的,对司空奇抱有很不一样的感情,所以看到司空堇大家自然都是觉得很亲切的,司空奇大统帅以前也经常将司空堇带在身边,大家对司空堇都不陌生,也很愿意听从她的指令。
事实上,知道他们即将跟司空堇奔赴西北荒凉之地,他们心中并没有任何的不愿意,相反,他们心里很高兴,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抛弃了许久,到处流浪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点将台上,司空堇一身镇定冷静的站在台中央,她的目光很坚毅而平和,静静的看着下方站得整整齐齐的四万男儿好汉,心底的波澜微微有些起伏。
而下方的四万弟兄也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四万双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司空堇,大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兵刃。
“兄弟们,我司空堇回来了!这一次,我将跟大家一起奔赴西北大荒之地,你们准备好了吗?”
司空堇淡定从容的语气响彻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必胜!”
“必胜!”
“必胜!”
齐声高呼声响彻天地,兵刃上闪烁的锋利寒光穿破了风雪,在这苍茫天地里,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胸口的那颗心脏正在剧烈而有力的跳动着。
“那么,”司空堇一手拔出腰间的月魄,直指长空,中气十足的喝道,“出发!”
“必胜!”
“必胜!”
……
不一会儿,浩浩荡荡的大军便整齐有序的离开了军营,追随着司空堇,一齐开赴西北大荒之地。
谁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需要离开多久。
司空堇自己亦是不知道——
也不知道,明年春后,她是否就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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