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年月没有人工养殖,野外采来的蘑菇经常是只有吃进肚子才能知道有毒没毒,军营的厨房里更加不会储备这种毫无安全性可言的食物,吴名也只能回想了一下香菇、杏鲍菇、鸡腿菇、口蘑、茶树菇……的美味,然后唉声叹气地让桂花用肉和鸡蛋做拌面条的肉酱。
但吃过晚饭,吴名便发现过来收拾碗筷的玳瑁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吴名主动发问。
玳瑁放下碗筷,一边盯着吴名的表情一边答道:“回夫人,是桂花的事。”
“她怎么了?”吴名皱眉问道。
“她……她说她愿意签卖身契,入奴籍。”玳瑁一脸纠结地答道。
“为什么?”吴名不由一愣。
好端端的平民百姓不当,竟然想卖身做奴隶,这女人的脑子里进水了?
“婢子也不清楚。”玳瑁也很无奈,“她就跟个没嘴葫芦似的,有话也说不出来。我劝她再想想,她也光是摇头,就是求我……求您把她买走。”
“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丈夫孩子都不要了?”吴名疑道,“我可不会买他们一家子。”
“她好像没孩子……”话一出口,玳瑁自己就先愣住了。
这年月的女人虽不像唐宋年间那样尚未及笄就先嫁人,但通常也不会拖到十八岁以后,而桂花看起来都二十好几了,照常理算,早就该圆房生子,孩子满地跑了。
吴名心下一动,向玳瑁道:“你去打听打听她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是有什么隐情。”
“诺!”玳瑁点头应下。
当天晚上,玳瑁就给吴名带回了消息。
桂花嫁的是大厨房张管事家的二儿子,而这个二儿子小时候摔断了腿,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大厨房的这位张管事担心二儿子大了说不上媳妇,所以才早早给儿子买了个童养媳。但圆房后,桂花却一直没能怀孕,张家人对她的态度便越来越差,桂花的婆婆甚至在和人闲话的时候说起过他们家想把桂花卖掉,再给儿子娶个正经人家的小娘。
“还有……”玳瑁对了对手指,凑到吴名耳边,用非常非常低的声音低估道,“有人听到桂花的婆婆骂桂花不要脸,说她应该被浸猪笼。”
一般来说,浸猪笼就是与人通奸的别称,但吴名并不把这种事当回事。盲婚哑嫁本来就很没人性了,更何况还是强买来的童养媳,换成后世,这种婚姻关系压根就不被法律承认,警察叔叔要主动上门解救的。更重要的是,这又不是他媳妇,真有绿帽子也不会戴他头上。
不过,为什么是婆婆骂,真有这事的话,第一个发飙的不应该是丈夫吗?
吴名立刻问道:“桂花身上有伤吗?”
“啊?”玳瑁一愣。
“我是问她有没有被家里人虐待、殴打什么的。”吴名解释道。
玳瑁皱眉想了想,很快摇头,“婢子没看出来,至少脸和手之类的地方都没问题。”
“算了,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问吧。”吴名挥手让玳瑁出去叫人。
之前的郑氏是做完晚饭就要回家的,但桂花打从过来之后就干脆住在了这边,平日里连厨房都不出。
吴名之前没有注意,这会儿想想,这一点似乎也不正常。
不一会儿,玳瑁就把桂花领进了正堂。
就表现来看,桂花很是紧张,一进门就直接跪倒在地,将前额抵在了地板的石砖上。
“你知道我想带你回郡守府吧?”吴名漫不经心地发问,眼睛却一直盯着桂花。
“是……”桂花小声应答。
“进郡守府是要卖身入奴籍的,以后要是犯了错或者哪天让我看不顺眼,很可能会被我活活打死或者转手卖掉,这都没有关系?”吴名继续问。
“……没……没关系。”桂花犹豫了一下,但终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吴名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桂花还是隐瞒了什么,干脆单刀直入地问道:“那我倒奇了怪了,你一个好人家的娘子,怎么就舍得抛夫弃子,卖身做奴婢?难不成看上了郡守府的富贵,想要攀高枝不成?”
“不,不是的!”桂花马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绝对没那种心思!”
“那是为了什么?”吴名不依不饶地追问。
“……因为……因为……”桂花因为了半天,终是咬紧牙关,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已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因为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