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离从青芜的神情判断她已经猜到了那个地方,捏在她肩头的手渐渐用力,道:“我们就是要回去那个你已经不想回去的地方——雨崇。”
“不!”青芜的情绪在听见“雨崇”这两个字之后彻底失控,她猛然推开渐离想要立刻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然而她才跑出半步的身体在顷刻间又被禁锢在渐离的身前。她疯了一样地捶打着渐离,试图挣脱他蛮横的桎梏,然而一切根本无济于事。
渐离将她按在墙上,她再一次被迫与这人共同处在这极其亲密的距离里,然而这次没有慌张与莫名的窃喜,而是充满了对他这三年的隐瞒与此时此刻打碎她期望的残忍的愤怒与仇视。
“要怪就怪你姐姐,如果不是她想要通过你做什么,我也不会现在就带你回雨崇。”
渐离眼里横生的怒意让青芜觉得可笑,道:“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这三年来,我们之间还有其他人吗?我一心一意对你,你却从一开始就设计我?现在还要将责任推到我姐姐身上?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对谁别有所图?是你还是我姐姐?”
“我保你三年安宁,护楷儿三年平安,你觉得我对你的设计是好是坏?如果不是青蘼终于追查你的下落到了成台,我也不至于现在就要带你走。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易君傅的妻子居然会是你姐姐青蘼。”
青芜尖锐愤恨的目光催动了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戾气,这些年靠着修佛才逐渐平复的内心因为她一个眼神而前功尽弃。他恨不能立刻掐死眼前这个足以左右他情绪的女子。然而当他的手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因为难以呼吸而变得痛苦的样子,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过去三年里她的嫣然笑靥,那些曾经让他觉得这个世间也还有美好留存的时刻,在他心上就如惊鸿掠影,值得被一生珍惜。
感受到渐离的手有所松动的时候,青芜立刻将他推开,然而她因为刚才的挣扎耗费了太多体力,如今并没有多少力气,还没跑到门口就又被渐离拉了回去。两个人纠缠着滚在了地上,最后她被渐离压在身下,再去看他的时候,她已然哭了。
她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涌出来,将那些恨和怒都浸透了,也就此划去了那些尖利和棱角,让此时此刻的她看来柔弱不堪。她看着眼前神情还显得狰狞的渐离,哭着问他:“你为什么不一早杀了我?让我早些去见我哥哥跟父皇,也就不用平白无故多出这些爱恨,少一些折磨。”
她的无助这样清晰地暴露在渐离面前,当这三年来她最珍视的感情也化为刺伤她的武器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分辨究竟哪些是对,哪些是错。她本就是被人呵护着长大的,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承渊要照顾泽楷,她大概早就死在了当年的流民里,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不忍心看她这样痛苦,却也无法将她从这样的境地里解救出来。他们本就对立的身份注定了这是一场劫难。然而他执意于彼此感情的开始,源于对另一份感情的嘲笑跟不屑——顾成风为之不惜抛妻弃子的所谓深情,到头来只成就了兰妃子女的国破家亡,而他的报复也在青芜的身上变成了对自己的剜心之痛,难舍之情。
他想去安慰青芜,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做,最后他去吻她,得到的只是她的回避。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沉默将他拉回了现实,他将青芜从地上拉起来,抓住她的手道:“在此之前,我问过你不止一次,也是你亲口答应会跟我走,今生今世,你哪怕后悔,也不能从我身边离开半刻。”
那一番纠缠致使青芜如今发髻散乱,她依旧残留着泪痕的脸上尽是对他的仇视,如今她讥笑道:“早是笼中鸟,不过换个地方而已。”
渐离想要替她将乱了的发丝拢好,然而他才抬手,青芜就防备着别过了头,他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而青芜也识趣地没有再回避。他很满意青芜这样的举动,笑道:“今日我陪你一起去接楷儿下学。”
渐离看见青芜在瞬间拾起的刺,那样怨毒的目光在过去的三年里都未曾出现过,他饶有意味地欣赏着此时青芜这一身的尖锐,笑道:“让楷儿看见了不好。”
泽楷就是她至今最大的软肋,所以渐离可以轻而易举地戳到她最痛的地方,而她除了隐忍别无他法,只因眼前这个人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渐离,又或者这个世上本就不存在渐离这个人,这三年来的一切都是幻象,一场有人刻意营造的在安宁假象里发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