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简宓不得不庆幸,郑柏飞并没有开通微博,要不然,微博里大量辱骂的评论和私信,能让一颗最强健的心脏都支离破碎。
她飞快地退出了那些可怕的页面,担忧地看着郑柏飞:“你还好吧?那些人的话,你不要在意。”
“我前阵子还想着和平解决这事,他们俩要走就走吧,”郑柏飞的眼神骤然冷厉了起来,“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客气了,合约期内,他们俩是别想翻身了,至于背后的人,就算是两败俱伤,我也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简宓定了定神:“我觉得不可能是霍南邶。”
郑柏飞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之色,自嘲地笑了笑,“我想我知道你刚才的答案了。”
“不,不是的,我曾经冤枉过他,可事实的结果让我后悔我当时的偏执,”简宓认真地迎向郑柏飞的目光,“我想,不管怎样,我都要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如果他真的对你做出了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他了!”
下午评委会的面审在美术馆的一间会议室进行,简宓的两幅画就放在台上,底下八位评委一字排开,一进去就有种紧张的氛围。
面审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除了一个多小时的当面质询,评委们还让她当场作画,检视她的美术功底以及参选作品的熟悉程度。
评委们的问题刁钻犀利,尤其是那个曹老师,数次把她的回答引到郑柏飞的绘画风格中去,想要造就郑柏飞润色过的效果。不过,这正中了简宓的下怀:她虽然师从郑柏飞,但最基本的画技却是从小练就,和郑柏飞并不相似;平时的创作中,她也固执于自己的画风,郑柏飞对这一点非常欣赏,非但不强迫她,反而给了她很多有益的建议。
《孟极幻莲》一开始的设想、一稿的懵懂、二稿的精炼,三稿时所汲取的精华,加上图腾的感悟,当简宓说起自己创作的理念和构想时,眼中跳动的光芒让人目眩,和她在台下略带羞涩腼腆的模样大相径庭。
当最后一个问题圆满结束时,简宓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八位评委一一和她握手,评委会主任鲁老师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晃了几晃,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激赏:“看不出来啊,这么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深厚的底蕴和理念,连我都忍不住要羡慕柏飞了。”
旁边的一个老师也笑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鲁老,我们都老了。”
鲁老师爽朗地笑了起来:“应该的,我们需要这些新鲜血液,尤其是像简小姐这样美女画家,让我们这群灰色的大老爷们都精神为之一振。”
简宓闹了个大红脸,呐呐地道:“鲁老师你过奖了,我和你们差得太远了。”
气氛瞬间从凝重变得轻松,就连那个曹老师,也不得不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最后面审结果并不能当场公布,评委会还需要走一个正式的讨论程序,两天后会出正式的书面结果,不过按照今天的表现和老师们现在的态度,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郑柏飞在外面,一见他们出来便迎了上去,和老师们寒暄了几句,最后告辞的时候,鲁老师追了上来,脸色凝重地道:“柏飞,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郑柏飞笑着说:“没事,真金不怕火炼,我对自己对小宓都有信心。”
“这孩子不错,是可塑之才,”鲁老师赞赏着道,“这样的挫折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反而更能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踏实实。记着,一定要保持那颗初心,才能在艺术道路上走得更远更好,以后在创作中有什么问题,除了柏飞,你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郑柏飞又惊又喜,这位鲁老师可是美术界的泰斗,能这样说,是对简宓莫大的肯定:“小宓,快谢谢鲁老。”
简宓连声致谢。
鲁老师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凝重了起来:“柏飞,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我们搞艺术的,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我这里容不得半点瑕疵,但其他地方我就无能为力了,你自己要小心点,最近到底是得罪什么人了?那些无稽之谈甚嚣尘上,要赶紧平息了,要不然对你的影响太坏了。”
郑柏飞握住了这位老师的手,郑重地道:“我明白,谢谢鲁老提醒,你能给简宓公正,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
这边的事情完毕,眼看着天色已晚,简宓和郑柏飞告辞,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准备去找霍南邶把事情问个清楚。
然而等她出了酒店,才发现自己对霍南邶一无所知,连他外公家在北都市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无奈之下,她只好翻出微信,给霍南邶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里?方便见个面吗?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没过多久,霍南邶的回复就来了:终于想起我了?
这语气有些奇怪,简宓也没来得及细想,赶紧回了一条:发个地址给我。
地址发过来了,简宓的心一紧,那是一家医院,她一边打的一边发了一条语音过去:你怎么了?头痛的毛病犯了吗?医生怎么说?
她的声音又脆又急,好像连珠炮似的,说完话便一直盯着屏幕,可霍南邶却一下子失踪了似的,没有回音。
简宓心急如焚,偏偏出租车还来得特别慢,好不容易上了车,司机还一路不停地和她聊时政聊明星,北都市的路又堵又长,等她到了目的地,人都有点晕车了。
医院坐落在一片绿荫丛中,建筑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入目之处只是好几栋三四层的小平楼,也不像别的医院一样人满为患,简宓到了里面问了一个值班的护士,护士在电脑上搜索了片刻,立刻微笑着将她引到了霍南邶的病房前。
“他怎么了?”简宓忍不住打听。
“好像是脑子不太好,”护士语焉不详,“送进来的时候没有意识。”
简宓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推门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病房是间套房,装修得和酒店一样,要不是床边的医学仪器,都看不出这是在医院里。霍南邶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简宓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屏住呼吸抬手在他鼻间晃了晃,提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一股温热的气息在掌心流动着。
“以为我死了吗?”霍南邶骤然睁开了眼。
简宓吓了一跳,接连“呸”了两声,生气地说:“你怎么总是胡说八道啊?”
霍南邶盯着她,眼神复杂,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我还以为你和你的男朋友乐不思蜀,把我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呢。”
“这两天有点忙……”简宓解释道,“我得了一个奖,来北都就是来领奖的。”
“我知道,华夏美术展的最佳新人奖,美术界新人的最高荣誉。”霍南邶努力掩藏着自己暴戾的情绪,下床替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简宓接过水,又补充了一句,“出了点意外,那奖暂时还不是我的。”
“我知道,”霍南邶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昨天你的电视直播出了问题,我担心你就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说你的画是郑柏飞润色,真是好笑,那幅画是什么样的我还能不了解,他们要是敢冤枉你,我打算一个个地去慰问一下,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眼科。”
“你……可千万别!”简宓急了,她生怕霍南邶又去拿钱砸人或者威胁,那些评委可都是美术界的元老和中坚,到时候闹出了笑话,她一辈子都没法在美术界抬起头来,“我自己能解决!”
霍南邶看着她笑了:“你担心什么,我还能不了解你,别的什么都可以插手,唯有这个,我瞎管要让你骂的。而且,真金不怕火炼,那些评委肯定和我一样有眼光的。”
简宓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道:“你有什么眼光,你连个圆圈都画不好。”
的确,霍南邶并不喜欢艺术,对绘画更是门外汉,以前简宓在画室的时候,他还嫌弃过画室里一股子颜料味道。
霍南邶的眼神一僵,压了两天的火气有点憋不住了,冷笑了一声道:“是,郑柏飞画得好,可他除了画画还能做什么?哪天要是身败名裂了,我看他的画还有谁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