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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又到了请安的日子,邵氏带着长子长媳和沈琼楼,沈木和陈氏带着沈念文和沈岑风来延寿堂给沈老夫人请安。

沈老夫人仍是淡淡的:“你们这些日子事儿也不少,我不是都传了话,让你们卯时过三刻再来吗,怎么还是来的这般早?”

邵氏先笑道:“咱们做晚辈的,本就该在娘跟前尽孝,哪里还分什么早晚?”

沈老夫人扶了扶额上勒着的抹额,语调平平:“尽孝不尽孝不在一天来几回,儿孙皆是债,你们若是能让我少操些心,就是不来我也高兴。”说着偏头瞧了沈琼楼一眼。

沈琼楼心里正叫苦,立刻就被旁边的沈念文和沈岑风齐齐伸手推了把,这才反应过来道:“都是孙女不好,这些日子让祖母担心了,孙女会尽快想法子补过的。”

跟聪明人就是得实话实话,沈老夫人对她这答案大抵还算满意,又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出神片刻才道:“年前许家老夫人来寻我商议这事儿,我还觉着是桩好姻缘,没想到她那好孙子...”她却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哼了声。

沈木满面沉郁地接口道:“儿子已经查清楚了,这事儿楼儿虽有错处,但终究是许家背信弃义在先,许御不满这桩婚事,在家里闹死闹活,许家长辈这才为他另选了陈家闺秀。”

又沉声道:“他们若只是悔婚我也忍下这口气了,为何要从传谣言出来,口口声声楼儿本就配不上他们儿子,年前议亲的事儿是咱们家对许家威逼利诱的,倒是把他们自己摘了个干净,有错的反倒成了咱们,真是岂有此理!”

任谁听到自家孩子这般被嫌弃心里肯定都不痛快,沈老夫人出身名门,嫁的也是权贵高门,心里自有股傲气,闻言冷哼一声,转向沈琼楼道:“人家既然瞧不上咱们,你也别三天两头地去他那现眼,这般上赶着的亲事退了也好,不然以后还有的气受!”

沈琼楼对那什么许御也没好感,不想成亲便不成呗,这么放谣言坏人名声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她躬身应了声是。

沈老夫人对她的回答速度很满意,坐直了身子,又沉吟道:“不过那陈家却是被无端牵扯进来的,你们得上门好好赔礼,敢做敢当,咱们做错了事儿,该受的后果自然得受着。”

这不光是跟沈琼楼说话,其他晚辈也都受教一回,俱都躬身称是。

沈老夫人颔首:“时候也不早了,摆饭吧。”

沈家吃饭都有固定的时间座次,沈琼楼差点没做到沈岑风的座上,被他嫌弃地瞅了一眼,用绢子擦了擦才肯坐下。

沈琼楼:“...”哎,郁闷。

一开始沈琼楼以为沈岑风是烦她才这样的,后来见他对谁都一副德行心里才痛快了。

她最近不敢再吃带油的,低头闷头喝粥,幸好不远处有一碟麻油拌的熏肉丝,一碟爽口开胃的醋芹可供下饭。

陈氏和邵氏两个儿媳要站着布菜,邵氏乘了碗米粥笑道:“这是松堂弟才从南边送来的响水大米,听说是御贡的,他好容易才匀了两袋出来,巴巴儿地送到京里孝敬您,您快尝尝看。”

沈老夫人浅尝一勺,陈氏常年不在家中,跟婆母难免生疏,夹了筷子玉烩火腿之后就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沈老夫人也很给面子的吃了,让两人尽了孝心之后就坐下吃饭。

众人静默着用了一时,沈老夫人目光从邵氏和沈琼楼的面上缓缓掠过,沉吟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和老二媳妇在园子里争了几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邵氏握着筷子的手微顿,旋即又笑道:“瞧您说的,哪有的事儿?就是弟妹怕我辛苦,想让楼儿搬到朝晖院去,我想着搬院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搬成的,所以先辞谢了弟妹的好意。”

陈氏心里惦记闺女,忙道:“我到时候安排好搬动,不会忙乱大嫂的。”

沈琼楼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就能看出谁口才高低了,她亲娘且得修炼呢。

沈老夫瞧了眼面带不愉的邵氏,又偏头看着脸带希冀的陈氏,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沈琼楼身上:“三丫头,你是怎么想的?”

☆、第6章

沈琼楼本以为这块烫手山芋已经扔出去了,没想又被加热了扔回来,一时家里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她被瞧得十分尴尬,起身恭恭敬敬地把山芋继续扔回去:

“孙女但凭祖母做主。”都听您老人家的。

邵氏青春守寡,唯一的儿子也跟她不大亲近,想留下沈琼楼常伴膝下聊以慰藉也是人之常情,但陈氏却是她的生母,她如今也回了京里,于情于礼母女俩都该住在一处,不然就怕以后更加生分。各有各的难处,怎么算都是笔糊涂账。

沈老夫人若有似无地横了她一眼,两手搭在膝头看着满脸希冀的两个儿媳,目光缓缓从邵氏面上掠过,沉吟道:“原来把三丫头交给老大媳妇照管,就是因着老二两口子要离京外放,如今他们两人也回来了,志哥儿媳妇也有了孩子,要你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

沈老夫人语意未尽,邵氏眉眼难得的透着急切,短促地叫了声:“娘...”

沈老夫人深深地看她一眼:“这些年你操心的事儿不少了,如今也是要当祖母的人,安生享几年清福吧,三丫头不是那等没良心的,就是从你那里搬了出去,日后也会敬着你的。”

邵氏瞧出沈老夫人眼神里的深意,身子微顿,捏着绢子的指尖有些泛白,最终还是缓缓地起了身,恭敬道:“是,都听娘.的。”

陈氏的宝贝闺女终于要回来,心里便如一块大石落地,再看邵氏就生出些不忍的心思,宽慰道:“大嫂帮我和老爷养了楼儿十年,这情分不光楼儿,我和老爷也是断断不敢忘的。”

邵氏勉强笑了笑:“一家人,说这些外道话做什么。”

沈老夫人这时候已经起了身:“你们各自有事儿,我也乏了,这就散了吧。”

众人又行礼退了出去,邵氏心绪烦闷,便遣散了一众丫鬟婆子,只留着当初陪嫁来的心腹丫鬟扶着她慢慢在后院散着,两人走了一时,还是底下人先开了口:“夫人,如今三姑娘要搬出去,咱们当初拨过去伺候她的那些人,还有...要留下吗?”

她话没说全,邵氏用绢子按了按额角,蹙眉缓缓道:“你容我再想想。”

陈氏早就等不及了,刚到下午就急匆匆派遣了人手帮着搬院子,把装着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各种零碎物件的箱笼先整治出来,亲娘说话的本事虽然不如意,但料理家事确实是把好手,没多久就差不多安置妥当了,让沈琼楼这个吃闲饭的又叹服一回。

邵氏心里堵得慌,自然没有亲自过来,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派了几个得用的嬷嬷和一众丫鬟赶来帮忙。

她也想多了解了解原身,所以跟着一块收拾东西,陈氏宠她至极,见她这般也不拦着,只是笑着帮她一道拾掇贴身物件。

沈琼楼正想把个绣花开富贵的枕套叠起来,忽然一柄扇子从枕套里掉到脚踏上,她打开扇面瞧了瞧,上头只有首七言律诗,落款是许伯御。

陈氏也探头瞧了瞧,立刻接过来高呼着让人把扇子拿下去烧了。

沈琼楼怔了怔才想起来,这扇子是几个月前梅林诗会,许御拔了诗会的头筹,原身花了大价钱把他亲手写的诗买下来,又做成扇子贴身带着。

陈氏转头安慰宝贝闺女:“楼儿乖,那姓许的论出身不过祭酒的儿子,论才学也就勉强是个举子,会胡诌几首歪诗罢了,这样的人在京里一抓一大把,比他强的比比皆是,咱们还瞧不上他呢。”

沈琼楼淡定道:“姻缘这事儿,女子上赶着绝没有好下场,这道理我懂。”只是可怜原身的一番痴心思了。

陈氏欣慰的不得了,用绢子掖了掖眼角:“楼儿放心,娘一定给你寻个比那许御好十倍的良人。”

按理来说她这时候应该羞涩掩面,但她实在没法红起来,只好顶着张面瘫脸淡然道:“娘你胡说什么呢,女儿都害羞了。”

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