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坐得直,行得正,别人乱破脏水,媳妇当然要顶过去,并非狡辩。”徐妙仪说道:“四郎是亲王,我们燕王府这一支,将来要世世代代为皇上守护燕地边关的,当敌军攻城掠地时,当他们挥着刀剑砍过来的时候,难道还分谁是女子?谁是男子吗?”
“媳妇虽是女子,也知道未雨绸缪,他日敌军压境,四郎征战在外,难道媳妇要束手就擒,坐视子女被人俘虏不成?”
洪武帝说道:“你对四郎太没信心了,觉得他保护不了北平城?”
徐妙仪说道:“四郎十二岁就上了战场磨练,这次北伐得胜归来,并非一日之功,媳妇为嫁给这样的丈夫而骄傲。但媳妇从来就不是只知道站在男人背后遮风避雨,媳妇希望为镇守燕地献出微薄之力,帅府兵演练攻山,就是为了磨砺意志,时刻提醒自己居安思危。将来若遇到危险,媳妇有能力自救,保护边关。”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论洪武帝如何挑剔,徐妙仪都有一堆说辞跟在后面,洪武帝暗想这媳妇应该去当御史,嘴皮子太能说了。
洪武帝说道:“若长此以往,燕王府夫纲不振,岂不被人笑话。”
徐妙仪说道:“媳妇听说母后年轻时,敌军来犯,母后领着满城妇孺守城,拒不投降,一直抗到了皇上援军解围,媳妇很佩服母后。媳妇觉得,夫妻之间,就应当像皇上和母后这样互为支撑,互为倚靠,为了保护身边共度一生的人付出一切努力。至于别人的目光,是最不用在乎的,当年皇上加入红巾军时,还那些鼠目寸光的人耻笑为匪类呢,如今皇上贵为天子,那些嘲笑皇上的人已经化为一抔黄土。”
连马皇后和自己都搬出来当例子了,且事事属实,洪武帝无法辩驳。
徐妙仪乘胜追击,“至于夫纲不振……倘若一个当丈夫的优秀和威信,需要当妻子的表现柔弱忍让才能显现出来,这种脆弱的自尊心真是太可笑了。男女成婚,携手共度一生,父母会老去,子女们也会长大,最后依然陪伴在身边的,只能是夫妻。夫妻有多种,别人是锦上添花的的夫唱妇随,媳妇和四郎是可以互相雪中送炭的势均力敌,媳妇和四郎历经千辛万苦走到了一起,太不容易了,媳妇心疼四郎,想拥有为他排忧解难的能力,难道这也有错吗?”
瞧瞧,我对你儿子多好!
一席话说得洪武帝哑口无言,他是个务实的人,虽说这个儿媳妇太难缠了,但他心里也暗暗佩服徐妙仪,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坐稳燕地女主人的位置。
这件事算是揭过了。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情。
都是聪明人,洪武帝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个夏天,你在避暑山庄里过的很逍遥啊,几乎月月笙歌,山庄宾客不断。”
徐妙仪心知肚明,说道:“媳妇是为了开解秦王妃而已,希望她早日好起来。”
洪武帝问道:“真的这么简单?”
徐妙仪一叹,“其实媳妇在邀请王妃们赴宴之前,就预料外头必然有很多闲言碎语,什么结党营私,什么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必不可少。”
洪武帝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执意去做?如此高调,都传出了京城。”
徐妙仪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皇上,秦王妃虽出身北元,但她毕竟是媳妇们的二嫂,无辜被殴打,媳妇们都有些同情她。何况媳妇们迟早要跟着亲王就藩,分离恐怕就是永别了。”
“我们妯娌间相处多年,有些感情了,代王妃和安王妃还是媳妇的亲妹妹,老实说,还真舍不得,乘着大家都在京城,尚未就藩,能多聚一次也是好的。孩子们也可以在一起打打闹闹,很是热闹,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儿媳妇们亲近,孙辈和睦,洪武帝这个大家长当然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只是……
皇族,最在乎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徐妙仪的言行挑战了东宫的权威,诸位亲王妃以燕王妃马首是瞻,被牢牢笼络住了,东宫岂能不着急?
其实东宫太子妃常氏若还在,或者太子娶了继室,根本轮不到燕王妃出头。可是太子想要抬举庶长子朱允炆,一直不肯续弦。常家势力依然强大,嫡子朱允熥也健康长大大,太子不可能扶正吕侧妃,封吕侧妃为太子妃,主持大局。
东宫允炆的妻子马氏是个八面玲珑,深得帝后喜爱的孙媳妇,传闻马氏还是马皇后族人,可是一个庶长子妃,这些个亲王妃谁会把晚辈马氏放在眼里?
东宫吕侧妃机关算尽,逼死了太子妃,庶出牢牢压制住了嫡出,可有得必有失,在后宫里得势,但在整个皇族政治资本上,东宫其实损失惨重,被燕王妃后来居上捡漏了。
徐妙仪心中明镜似的,暗道这种局面又不是我刻意为之,东宫宫斗,自损元气,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哟。
只是这层窗户纸,你知我知天下知,就是不能捅破了。
徐妙仪装作不知,“这事其实纯属家事,妯娌间联络感情,相亲相爱,皇族和睦,父皇母后看着也欢喜。可有些人非要扯上政治,唯恐天下不乱,总觉得我们这些藩王图谋不轨,整天叫嚷着削藩削藩,找了各种理由要削藩,连媳妇请几个妯娌看戏开宴会都是削藩的理由,这黑锅媳妇背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