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只是淡淡的瞧了他一样,皱着眉一脸不屑的道,“明明就是一个乞丐,装什么装?老子给你钱,那是看得起你!切,一个臭乞丐,得瑟个什么劲!”
“我不是乞丐!滚,你给我滚!”这一刻,唐远山只觉得他的自尊心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以前是很没钱,也经常被人看不起,可是从来没有人说他是乞丐,除了他娘和妹妹,从来就没有人会用这种不屑的眼神瞧他。
可是现在呢?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可能是乞丐?
现在的他,有武艺在身,一个月可以赚二两银子,他还有大宅子住,他哪里像乞丐了?
男子走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妇人,妇人走到他面前,摇了摇头,“唉,这有手有脚的,看着挺正常的啊,唉,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这个就给你吧。”说完,也往他的面前丢了一个铜板。
唐远山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铜板,他真的是乞丐吗?不,不是的!他不是乞丐!
不一会儿,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走到了这儿,看着唐远山瞧了好长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铜板,丢在了唐远山的面前,“叔叔,这个给你买吃的。”
一天之内,三个人将他当成了乞丐,他现在真的只是一个乞丐吗?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七八个路过他的面前,每个人都或是同情或是不屑的往他的面前丢下了一个铜板。
唐远山跪在地上,拿起了这些铜板,突然发了疯似的大笑了起来。
他装什么腔?
连这些陌生人都看不起他,怪不得他的媳妇和他的闺女会那样对他,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乞丐,一个可怜的乞丐。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撑什么场面,他还要什么面子,原来他只是一个乞丐,一个被人同情的乞丐而已。
原来真的是他太没用,所以他原来的媳妇才会跟野男人跑掉,他从小捧着手心里的闺女才会这样对他。
不知何时,天色越来越阴沉,轰隆一声巨响,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砸到了他的身上,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样的雨水砸在身上,又冷又疼。
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笑够了,哭够了,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见连秀兰,他这么没用的一个男人,可是连秀兰却不嫌弃他。
他的脑子里浮现了以前连秀兰对他的种种的好,他以前很少生病,可是有一次他病了,没钱看病,是连秀兰跑回老宅子跪了一个晚上,才求了几十个铜板回来,给他抓了一副药,可连秀兰自己却得了风寒,差点儿病死,也舍不得去看病,舍不得用一个铜板,死死的扛了过去。
唐远山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在他的身上,任由身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着,想到自己对连秀兰做的事,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被唐老太太和唐家四婶培养出来的大男子主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意。
他这样一个男人,连秀兰还愿意跟他,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自己没用,被当成乞丐,他怪得了谁?
他努力过了,他拼命的赚钱,想让连秀兰过上好日子了,可是原来,他只是别人眼中一个可怜的乞丐。
“远山——!”就在唐远山满心悔意的时候,连秀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他闭上眼睛,笑了笑,只觉得他是太想连秀兰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直到连秀兰不顾身上的伤势,冲到了雨中,紧紧的抱住了他。
唐麦本来是不想告诉连秀兰,唐远山现在的情况,甚至想让唐远山自身自灭,再惩罚他几日,再考虑治好他,带他回府的,但当她看到唐远山跪在雨中无助绝望疯狂的模样时,有那么一刻,她心软了,
她很清楚,此时唐远山自己筑造的美梦,被她生生的击碎了。
现在的唐远山,应该是回来了,回到那个最淳朴的农夫,甚至还比那还自卑的时候。
而这时候,她娘若是出现,那么效果,是最好的,
连秀兰听到唐麦说唐远山跪在外面的时候,她的心就咯噔了一下,毕竟外面下着大雨,虽然对唐远山不抱希望了,可是她的心里却还是希望以前的唐远山能回来的。
她跟着唐麦走了出去,看到的就是唐远山浑身是伤的跪在大门前,笑的绝望而无助的模样,在看到这一幕后,她把什么都忘了,心里眼里,只剩下了唐远山现在的模样。
连雨伞也没打的就朝唐远山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原谅他了,在看到他的这副模样的那一瞬间,她就心痛了,就算他做得再过分,他毕竟是他的相公,是她孩子的爹。
“秀兰,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唐远山喃喃自语道,像是做梦似的摸上了连秀兰的脸,“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我怎么能怪你?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你不要走,我再也不会了,你不喜欢娘过来住,那就不要娘过来住。我以后都听你的了,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远山,我不走,我不会走的。我原谅你了,回去,我们回去,你的身上都是伤,你哪儿疼?我去叫麦儿,麦儿会看病,我们回去。”
唐麦站在门口望着大雨之中,紧紧的抱在一起的唐远山和连秀兰,垂下了眸子,她娘就是太容易心软了,别的她不求了,只希望她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麦儿……”唐柯走到了唐麦的面前,叫了她一声。
唐麦转过头望向了唐柯,疲惫的笑了笑,“哥哥,回去吧,带那个人和娘回去,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唐远山被带了回去,但回到唐府后,他的日子却并不好过,他身上的伤口感染了,加上淋了一场大雨,开始持续的发高烧,一直都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中。
连秀兰不顾自己的身体,日夜的照顾着唐远山,就连唐麦叫她去休息,她也不愿去。
唐老太太和唐家四婶见唐远山被接了回去,以为她们的苦肉计奏效了,心里高兴极了,只等着唐麦什么时候离开,她们好到唐府去拿东西,拿银子,却不知道,现在的唐远山已经被唐麦打回了原型,不再是那个听了她们的蛊惑,就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唐远山了。
转眼进入了十一月份,唐远山的病已经彻底痊愈,但和以前相比,他沉默寡言了许多,原本的自大被打磨的一点儿不剩,他知道唐麦不喜欢他,不再凑到唐麦的面前,只是对其它的几个孩子越发的照顾了起来,出去干活,赚来的银子,不再自己存起来,而是拿出来交给连秀兰,有空的时候更是时常出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来讨好几个孩子。
唐麦知道唐远山的性子已经被她磨的差不多了,她便开始投入冬季服装的准备之中,原本的绣坊是信不过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太多,她也没去找值得信任的绣娘,现在只能抓紧时间,开始招揽,还要排查这些人的身家,免得再出现设计图流传出去,衣物被毁的事件。
胡黎不久前回京城去了,还带走了唐麦日夜赶制出来的那三件,献给两位公主和一位贵妃当做谢礼的衣物。
那三件衣物是冬季的,正好可以帮唐麦的下一次服装先行打个活广告。
秦双这段时间还是留在这里,时常到唐府来帮个忙,带带唐家小弟。
单雄,唐麦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或许又被关在家里了,唐麦想着,等她这些事情忙完了,她要去看看单雄的,她有些想她的义父了。
招工的事,进行了半个多月,这半个月里,来应聘的人很多,连秀兰亲自上场来给这些人进行面试,而唐柯则按照唐麦的吩咐,对这些被选中的人的家世进行排查。
最终,选出了两百名绣娘,和她们签订了合同,同时租下了一个绣坊,开始将设计出来的衣物,交给她们,让她们下去赶制。
在唐麦开始赶制冬衣的同时,魏宗康手底下的绣坊也开始了赶制冬衣的工作,魏宗康在龙林县安放了眼线,很快就得知唐麦赶制冬衣的事,他真的很想将唐麦连根拔起,可不知为何,他的舅舅硬是不让他出手,还让他主动分半个市场给唐麦。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可是他现在的产业能做到这么大,全都是靠他舅舅这个靠山的,他不得不听他舅舅的话,只能忍了。
他不能对唐麦怎么样,可他身边还有个出气筒!
唐家小姑跟着他到京城后,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一到京城,魏宗康就不理她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在如狼似虎的魏府,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魏宗康的妻子小妾恨不得将她给剥皮抽筋了,她时常挨打,就算想找魏宗康告状,也找不到人,唯一能见到魏宗康的时候,就是魏宗康被唐麦逼的发火的时候,但那时的魏宗康来找她,也只是在她的身上发泄怒火。
几个月下来,唐家小姑早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不?
魏宗康在得知唐麦开始赶制冬衣时,又找到了她,二话不说就撕烂了她的衣物,在她的身上发泄了一通,随后像是丢垃圾似的,瞧都懒得瞧她一眼。
魏宗康一走,魏宗康的那些小妾就得知消息了,一拥而上的就对她一顿拳打脚踢,她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痛的快要死掉了,可是她不能死,因为她还要回去,回去找那两个小野种和她的那个挨千刀的大哥算账!
要不是她们,她能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吗?
要不是她们,她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能变成这副模样吗?
要不是她们,她怎么可能跟着魏宗康来到这万里之外的京城,被人欺负,被人殴打!
她恨,她好恨!
她发誓,只要她能活着回去,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她受过的苦,她要让她们千倍百倍万倍的偿还!
唐麦并不知道唐家小姑现在的情况,就算知道也不会对此有任何感觉,随着冬季的到来,和衣物的大批量生产,唐麦手中的衣物再次获得了市场和百姓的好评和爱戴,几乎和前两次一样,衣物一生产出来,就在短短两日的时间内,销售一空。
这么一弄,就是十几万两银子的收入。
唐麦还趁着空闲时间,给连秀兰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以及冷然制作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羽绒服,至于唐远山,抱歉,她唐麦一向是个很记仇的人。
她不去报仇,但也不会让那得罪过她的人,过的舒坦。
唐麦手中的衣物名利双收,可魏宗康手中赶制出来的那些衣物就惨了,老百姓凡是见过溏心坊的衣物,就都知道溏心坊的衣物质量好,价格便宜,款式新颖好看了,在这种对比之下,怎么可能再去买魏宗康那些明显就是偷工减料,样子还老土的衣物?
魏宗康手中的衣物卖不出去,亏损了大笔的银子,再次将怒火发泄到了唐家小姑的身上,唐家小姑被弄了个半死,就连那张原本还算得上清秀的脸,现在也披头散发的和鬼似的。
魏宗康看了她,就觉得倒胃口,直接将她衣衫不整的拖到了院子里,对着下人道,“这女人赏给你们了,玩完了,给我把她卖到妓院去!别再让我瞧见她!”
唐家小姑听到这话,陡然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着魏宗康,在瞧见魏宗康真的将她丢下,转身就走时,她不顾身上的伤痛,连滚带爬的爬到魏宗康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哀求道,“爷,你别这样对我,我求你了,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的,我知道那个小野种义父的名字,你救我,我早晚会想起来的,我肯定会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的。”
魏宗康听到这里笑了起来,弯腰,掐住了唐家小姑的下颚,冷笑道,“你真以为我现在还想知道?我告诉你,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是,是你自己要跟我回来的。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有一个好大哥,要不是他,我还真看不上你呢!”
魏宗康说完,一脚踹开了唐家小姑,转身就走了出去,将唐家小姑留给了他身后那些豺狼虎豹似的家丁,任由那些家丁处理了。
唐家小姑还沉浸在魏宗康的话中,讷讷的跌坐在地上,那些欲火焚身的家丁就已经扑了上来,将她原本就破烂的衣物,全都撕烂的丢了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唐家小姑一开始还拼命的挣扎,大叫,可慢慢的,随着在她身上发泄的男人越来越多,她的身体已经痛的开始麻木。
心里,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唐远山,唐麦,都是他们,都是他们!
要不是他们,她现在还在唐家老宅子里等着嫁给有钱人!
唐远山,你不得好死,唐麦,我要让你比我痛苦一百倍,一千倍!
等到魏府的一群男人在唐家小姑的身上发泄过后,唐家小姑只剩下半条命了,看着这样半死不活的女人,他们也没兴趣再玩第二遍,直接将她拖到了妓院,结果妓院的老鸨一瞧见唐家小姑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答应给半两银子,否则就让那些家丁拖回去。
半两就半两,至少也是银子。
就这样,唐家小姑被以几十个铜板的价钱卖给了妓院,开始接客,每天无休止的接客,而她接的客人都是最低等的,发泄一次只要二十个铜板,谁让她长得实在不怎样,高等的客人根本就看不上她,而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男人拉着她,随便找个地,脱了裤子,就发泄的。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她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报仇,要回去报仇,要让唐远山不得好死,要让唐麦难过一辈子。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到了,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年画,开始庆祝新年的到来,和以往一样,大年三十吃年夜饭,大年初一去拜年,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唐远山没有要求去唐家老宅子拜年,而唐老太太和唐家四婶再来找他,他甚至是躲起来,不愿意见她们。
唐老太太和唐家四婶很是疑惑,但只以为是唐远山想暂时顺着连秀兰的意思,才故意和她们保持距离的,想着唐远山再次得到了连秀兰等人的承认,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
除了这件事,唐老太太还有一件事,一直卡在心头,那就是唐家小姑的事,唐家小姑说了,等她在京城里安顿下来,就会派人来接她去享福的,可是这都这么多个月了,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唐家小姑是自己在京城里过上了好日子,觉得她这个农村里的娘带出去会被人看不起,而故意不和她联系,想把她这个做娘的给甩了。
想到这里,唐老太太忍不住对着唐家小姑就是一顿臭骂。
转眼开了春,唐麦八岁了。
在唐麦思考着这新的一年里,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原本寂静的唐府,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不平静了起来。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