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原来火盟主这偏僻的宅子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绝品佳酿。”一抹嘴上溢出的酒渍,夜彻纵声大笑着,努力的将那抹身影自脑海中排出。
“呵呵,能得三王爷赞赏,银月荣幸之致。”火银月瞄了一眼同自己一般坐在酒窖中的夜彻,扬起酒坛,朗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就和三王爷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夜彻爽朗的应声,大口大口的灌着烈酒,伴随着浓郁的酒香下的辛辣的口感,干辣而灼热的滑进咽喉中。
半个时辰之后,桌上的烛火不知道何时已经灭了,一旁的角落里散落着六七个空空的酒坛,而依靠在墙角的二人同样的白色衣裳此刻却已经污秽不堪,沾染着尘土和酒渍,失去了平日里的风华霁月,半是迷醉的脸上此刻是颓废后的痛苦。
“银月,你苦吗?”半眯着眼,夜彻回望了一眼身侧歪斜的火银月,为什么愈加醉了,可心头的感觉却格外的清晰起来,那一颦一笑都慢慢的浮现在眼前。
“她好我就好。”火银月淡笑的摇头,不敢去想日后会出现的一幕,不敢去想阿九看他的眼神中落满痛苦。
“是啊,她好我就好。”回味着火银月的话,夜彻再次的举起酒坛,沉声道:“她好一切都好,银月,都说一醉解千愁,果真不错。”
“好,一醉解千愁。”火银月苦涩的开口,举起的手却因无力而颤抖着,阿九,如果有一天,银月哥哥真的死了,也会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的长眠地下。
如果有一天,你原谅了银月哥哥所做的一切,记得带一坛好酒到坟前,让银月哥哥在九泉之下可以安心的走,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银月哥哥一定还会记得阿九那纯真的笑容,记得阿九软软的唤一声银月哥哥。
哽咽压抑着心头的波动的情绪,火银月手中的酒愈加的苦涩,一滴泪水慢慢的划过俊朗的面容,带着万般的哀伤和着烈酒,滑入口中。
“银月,你知道吗?后宫佳丽三千,宫外美女如云,想想堂堂七夜王朝的三王爷,一身放荡不羁,可在见她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再也移不开眼光。”
不曾察觉到一旁火银月的异常,夜彻陷入了回忆,嘴角的笑容有些虚幻,似乎那日在御花园的一幕只是梦一场。
“她连美都挂不上边,最多也只能算个清秀,可为什么那容颜却清晰的刻进了脑海中,抹不去,每次想起都是痛苦的甜蜜。”
回想着那树下她对着自己大呼小叫,那灵动的眸光潋滟的让天地失去了颜色,那娇俏的笑容,偶然迷惘的神色如同一张密密的网,紧紧的将他笼罩住,再也放不下目光。
回想着她被如妃欺负时,那卑微的神色,可转眼却又换上一副怒火腾腾的凶狠,让自己忽然很想知道这张看似普通的面容上到底藏了多少的表情。
更忘不了,那日的夕阳,在马上,她的英姿飒爽,那回眸一笑的倾国容颜。
“是啊,从小到大,她根本就是个闯祸的苗子,什么不能做,她偏要去做,可每次当面对着她讨好的谄媚笑容,面对着她软软的嗓音,再大的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火银月回望着方窗外的夜色,回忆着十年前的一幕。
十年了,转眼间弹指一挥,便是十年。
那时自己初出江湖,虽然身手了得,可惜行走江湖的经验却还是太少了,为了追剿江湖上的魔头飞鹰竟不顾师傅的劝阻,偷偷的跟着他上了塞外。
那时的年少轻狂造成的后果,是火银月这一辈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塞外的雪地上,大战了两天两夜,他终于一剑刺进了飞鹰的胸口,看着这个危害江湖的武林败类死在了自己剑下,火银月是前所未有的喜悦。
可他怎么也不曾料到,自己一时的疏忽,竟然中了魔头飞鹰临死时射下的毒镖。
那漫天的大雪飞扬着,塞外的荒地上更是人烟稀少,火银月强撑着意识走着,可惜却因为打斗时体力消耗殆尽,此刻毒性又发作,最终倒在了雪地中。
不知道昏迷了有多久,当火银月转醒时,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勉强的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身上不知道何时趴着一个小女孩。
她浑身被雪花覆盖着,动僵的嘴角上还留在残余的血渍,而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此刻却已经流出鲜红的血液。
那一瞬间,火银月知道是身上这个冻僵的小女孩给他吸了毒,虽然事后阿九回忆说,是饿的快要昏的时候,不知道跌到什么东西身上,就着就咬了一口,也阴差阳错的将毒吸进了体内。
可因为在雪天中受了寒气,毒气早已经渗入了体内,等到师傅找到他时,阿九已经孱弱的只余下最后的一口气。
随后的岁月里,阿九便跟在他身后,随着师傅学医,随着自己学武,可惜体内的寒毒虽然被压抑下来,可每到十五月圆之也,依旧会毒发。
十年了,每一次的月圆之夜,他只能紧紧的抱着阿九痛苦蜷缩的身子,看着她痛的扭曲的面容,却什么也做不了。
当师傅临终的那一刻,还是犹豫的将解下寒毒最后的方法告诉了自己,那一刻,他是幸喜的,纵然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阿九的生命,他心甘情愿。
而如今,看着阿九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连最后的一点疑虑都没有了。
只是他要如何对阿九说,以阿九的性子,她必定会逃到很远的地方躲起来,也不会让自己用自己的命来替她解毒。
可若是不说,那将是怎样的伤害,他的阿九,他守护了十年的阿九,将要如何的面对日后发生的一切。
隐忍的痛苦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火银月放肆着自己沉浸在烈酒中,一醉方休,只道是情字弄人!
清晨暖暖的阳光透过方窗照进了昏暗的地窖中,明亮的光线下是两个偎依在一起的狼狈身影,东倒西歪的是酒坛差不多将路都给堵了起来,而浓郁的酒味怕是方圆十里都可以闻到。
“皇上,你说他们这是唱的哪一出?”阿九愣愣的瞪直了眼,三王爷喝的疯癫也就算了,怎么连一贯自律内敛的银月哥哥也喝的如此迷醉。
“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了。”夜帝神色复杂的扫过昏醉的两人,都曾是日月争辉的英姿飒爽,此刻却是这样颓废的依靠在角落中,借酒消愁。
叹息一声,夜帝握紧阿九的手,沉声道:“残墨,将他们送回房里。”
马车上,颠簸中,阿九紧紧的依靠着身后的夜帝,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着,逃避着自己身为日熠公主的身份。
可如今,她要回宫里了,那娘呢?见或是不见,从骨子里,阿九不愿意去见,毕竟自己只有一年的生命了,怎么能在给了娘希望后,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隐忍之后,却又是浓浓的思念,那是小时候总轻柔的拉着她手的母后,她怎么能这么残忍的不去见娘一面。
天御宫中。
“皇上,清公主让老奴请阿九姑娘过去清宫。”柳麽麽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此刻她面容上的表情。
“皇上,那我去了。”阿九也想看看夜清脸上的疤痕好了多少,还需要最后的做些处理,或许还可以恢复的好一些。
夜帝望了一眼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无奈的点了点头,沉声道:“路上小心些,等会就回来用膳。”
“好。”阿九脆声回答,刚准备起身,才发觉夜帝握着自己的手竟然不曾松开,“皇上?”
“去吧。”大掌再次的握了握手中的柔荑,夜帝淡笑的凝望着阿九渐渐远去的身影。久久后才回神专注着手中的奏章。
看着身前活泼的身影,看着临离开时,夜帝握着她手的小动作,柳麽麽神色愈加的复杂,浑浊的目光含着怜惜含着伤痛,含着无奈唤了一声走在前面的阿九,“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