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舟乘电梯去到公司楼下,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某某路的starbucks。眼下还不到下班时间,路上车辆不多,所以她只用了半小时不到,就已站在约定地点的门口了。
她整了整衣装,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舟,这里!”刚一进去,就看见夏冉秋站在靠窗的卡座里在向她招手,荀慧欣则面无表『情』的坐在她旁边。
夏小舟走了过去:“妈,大姐。”
几个月不见荀慧欣,她看起来仍然一如既然的端庄优,穿着套裙,化着得『体』的妆容。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和鬓角几根遮也遮不住的白发,泄露了她已不再年轻的事实,而且眼袋也有些深,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夏小舟看得有点心酸,落座后就含笑关切的问道:“妈,您这阵子身『体』还好吗?爸也还好吗?我听童姨说前阵子您和爸去了海南旅游,还去了『黄』山和庐山,玩得可还愉快?”
荀慧欣只是用汤匙缓缓搅着咖啡,看也不看她:“第一,不要叫我妈,我和你早已不再是母『女』。第二,你用不着跟我套近乎,我今天来,是为的冉秋而不是你。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电视塔餐饮街那个项目,你那个流氓头子,到底是给还是不给你大姐夫的公司?”
“荀『女』士,您自己都说您和我早已不是母『女』了,那么,您凭什么这样质问我我大姐夫又是谁?我又凭什么回答您?还有,您说的那个‘流氓头子’,他现在是我合法的老公,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认为这个世上最优秀最完美的人,请您嘴巴放尊重一点!”夏小舟怒极反笑,刚才那一点心酸已彻底被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所取代。
虽然在来之前她便已猜到了荀慧欣的来意,但此刻真听她说出来,还用的是这种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语气,而且还牵涉到了司徒玺;再一联想到之前二十几年来她所受的委屈,她就是泥人,也该被『激』出三分血『性』来了,荀慧欣既然不拿她当『女』儿,丝毫母『女』『情』分都不念,一见面就是这种态度,那么,也别怪她不再拿她当母亲!
荀慧欣满以为自己开口,夏小舟一定会立刻答应,甚至还会感『激』涕零自己给她一个有可能重回夏家的机会。夏冉秋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回到新海后,一天无数个电话的打过去,『硬』是将夏舒权和荀慧欣给提前催了回来,然后背着韩杰铭悄悄带了荀慧欣来c城的,她要让韩家二老和韩杰铭对她刮目相看,要让他们继续像以前那样捧着她宠着她。
却没想到夏小舟竟然敢这样直接顶撞自己,口气还那么强『硬』,荀慧欣不由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喘着粗气冷笑道:“凭什么?就凭我生你一场养你一场,我现在就是让你去死,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项目?我告诉你,你今天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冉秋是她疼『爱』了一辈子的宝贝『女』儿,她是一定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儿委屈的!
夏小舟冷嘲反问,语气极尽刻薄之能事,换作以前,她甚至觉得自己连这样想都是罪过:“可是荀『女』士您刚刚不是说我和您早已不是母『女』了吗?既然不是母『女』,您凭什么来命令我?就凭您生我一场养我一场?原来您还记得呢?我还以为我是您捡来的呢,所以从小到大您看都不看我一眼,几乎是任由我自生自灭!‘区区一个项目’,您说得多轻松啊,就算您的心长得再偏,也不能偏到这个地步吧?她夏冉秋的老公就是老公,家庭就是家庭,我的老公就不是老公,我的家庭就不是家庭了吗?”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流畅,像是要把这二十几年来所受的委屈一次都倾泻出来一般:“从小到大,荀『女』士您有抱过我一次吗?您有亲自给我买过一件衣服吗?您有参加过一次我的家长会吗?您有辅导过一次我做功课吗?您知道我月经初『潮』是什么时候吗?您知道我当时吓得哭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吗?这些您都不知道吧?没错,您是让我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可是,养个『女』儿跟养条狗养只猫是一样的吗?还是如果有选择,您当年其实根本就不想生下我?”
荀慧欣被她连珠带炮似的质问,问得先是哑口无言,继而恼羞成怒,猛地一旁桌子站起来,“我是没抱你没参加过你的家长会没辅导过你做功课不知道你月经初『潮』,那又怎么样?我每天忙死累活,供你好吃好喝已经够不容易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说得对,当年我就不该生下你这只白眼狼的,省得今天被你气得半死,还被你连累!”也是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是歇斯底里,“像你这种忘恩负义,不孝不悌的扫把星,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出门就立刻被车给撞死!”说完还将面前仍冒着热气的整杯咖啡都泼到了她的脸上。
“妈,您小声一点,您别『激』动……”一旁夏冉秋看到这里,眼看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的往她们这边张望了,忙拉了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荀慧欣坐下。
又拿谴责的目光看向夏小舟,语气不善的说道:“小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是不是上次把爸爸气得住院还不够,现在还要把妈也气得住院,你才满意?你口口声声指责妈对你关心太少,根本没『体』谅过妈的难『处』,她工作已经够忙了,哪里抽得出那么多时间来关心你?更何况‘子不言父过’,我们为人子『女』的,享受父母的关『爱』是权利,孝敬和顺从父母却是义务,你享受了二十几年的权利,没道理一点义务都不承担吧?”
说到底,她还是怕夏小舟对荀慧欣彻底死了心,像荀慧欣不认她这个『女』儿那样也不再认荀慧欣这个妈,继而影响到项目的事,因此有意将“孝敬和顺从”“权利和义务”几个词咬得极重,却从头到尾都没想到过要给她递上一张纸巾或是说上一句宽慰的话。
夏小舟狼狈至极,头发和脸都被咖啡弄得黏糊糊的,刘海上的咖啡甚至还在不停往下滴。但这些都及不上她听到荀慧欣那句恶『毒』的诅咒‘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出门就立刻被车给撞死’来得心寒,她终于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死了心,什么血缘关系,什么骨『肉』亲『情』,通通都是狗『屁』,有这样的母亲和亲人,简直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她冷冷看向夏冉秋,说了一句:“你倒是享受了最多的权利,怎么没见你尽义务,反而利用父母来达到你自己的目的?在说我不孝之前,请你先检讨一下你自己!”
又转向荀慧欣,冷冷说道:“如果有可能,我真是恨不得抽干了自己身上的血,全部重新换掉,那样,我就可以切断跟你们惟一仅剩的关联了!”说完不管她们母『女』两个『色』彩斑斓,『精』彩纷呈的脸,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
走出starbucks,正想找纸巾出来擦擦脸,冷不防却被一只手抓住肩膀转了一个身,然后那只手的主人用另一只手拿着帕子,轻柔的给她擦起脸来。
夏小舟任由熟悉而温暖的气息笼罩着自己,直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好了。”才睁开眼睛,强挤出一抹笑意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那一幕真的是太难看太悲哀了,就算是自己的枕边人,她也不希望被他看到。
司徒玺岂能猜不到她的心思?虽然事实是夏小舟前脚刚到这里,他后脚就到了,但此刻他仍说道:“刚到。”
一接到施若素的电话,他就立刻放下手上的事,飞车赶了过来,没想到正好赶上听见夏小舟维护他的话‘您说的那个流氓头子,他现在是我合法的老公,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我认为这个世上最优秀最完美的人,请您嘴巴放尊重一点’,他本来还打算上去直接拉着她走人的,却临时改了主意,一晃身坐到了临近的卡间里。
也幸好夏冉秋和荀慧欣挑的是一个临角落的卡间,不站起身来根本看不到门口的动静,所以不止母『女』两人没注意到司徒玺来了,就是夏小舟也没注意到。
他看着她勇敢的出言维护他,看着她将荀慧欣质问得哑口无言,看着她因为诉说自己经年的委屈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被荀慧欣泼了咖啡之后的泠然和决绝……他好几次都心疼得差点儿忍不住要冲出去保护她,但都被他生生忍住了。连她自己之前都说过‘也是时候该我自己变强,学着保护自己了’,而且夏家人的无『情』无耻只有让她自己深切『体』会到了,才能彻底断了念想,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反倒坏了事。
于是他一直等到夏小舟出去后,才起身向站起身来打算去追夏小舟,因而看见了他的夏冉秋投去冷冷的饱含警告意味的一瞥后,大步走了出去。
夏小舟被司徒玺拥着坐进车里,看他一直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约莫猜到他其实将刚才那一幕从头到尾都看在了眼里,以为他是在生气,清了清嗓子,有意打破僵局:“是若素打电话告诉你的吗?”
“嗯。”他却只是淡淡点了一下头,便发动了车子。
回到家中,司徒玺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放热水,等放好了,才出来柔声对夏小舟说:“去洗个澡吧,有什么话,等洗完了再说不迟。”
夏小舟浑身粘黏黏的,早就不舒服至极了,听完他的话,求之不得,又见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像是没有生气了,于是乖顺的点点头,“嗯。”找了干净的衣服进卫生间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司徒玺已经换好家常衣服,坐在沙发上等她了,一看见她出来,就冲她招手:“过来。”
夏小舟擦着头发走到他身边刚坐下,就被他伸手抬起下巴,仔细看了一下,才微皱眉头说道:“有一点点红,不过看起来应该不严重。”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小管『药』膏,轻柔是在她脸上红肿的地方涂抹起来。
“老公,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他的动作很轻柔,夏小舟舒服的眯上眼睛,轻声问道。
司徒玺的动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害我以为你生气了呢。”夏小舟睁开眼睛,偏过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松了一口气。
司徒玺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是怕你心『情』不好,说话会惹得你更烦躁,所以才没有说话的。”
夏小舟怔了一下,才小声问道:“之前在咖啡厅里的事,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司徒玺抿了抿唇,点头:“嗯。我一直都在。”
夏小舟苦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不会。”他摇头,定定看着她,“你很勇敢,做得很好。”说实话,他都有点不敢相信之前那个人是一向柔顺惯了的她,不过想想,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忍了这么久才爆发,已经很不容易了!
夏小舟趴到他腿上,良久才闷闷的说道:“其实之前说了那些话后,我心里并没有多难过,更多的反倒是如释重负和酣畅淋漓……那些话,我憋在心里好多年了,今天终于说了出来,感觉,真的是挺爽的……”她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发亮,“现在,我是真的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要一直对我好啊。”
司徒玺的回答是紧紧抱住了她,心里则在暗想,看来是时候给远洋一点颜『色』看看了,省得那对惯会钻营只想占便宜的夫妻以为人人都可以被他们戏弄于鼓掌之间!
没过几天,业内便传开了远洋地产因还贷不利而被银行拍卖其最新楼盘的消息。远洋的股价因此而大跌,一些股东也在嚷着撤资,韩杰铭这个总经理忙着到『处』“堵『枪』眼”,简直堪称焦头烂额,对海泽餐饮街项目自然就越发的势在必得。
只可惜远洋的标书却在竞标之前被海泽给退了回来,理由是‘不具备竞标的资质’,韩杰铭几乎不曾急疯,一天无数次的往海泽跑,只为能见司徒玺一面。当然,他没有一次如了愿的,司徒玺有意不见他,他就算是踏破了海泽的门槛,也只能是徒劳。
在他跑到第无数次加1次时,司徒玺的秘书看起来好似是被他打动了,终于将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了他一个“内幕消息”:“总裁原本是很属意贵公司的,但据说贵公司之前有人惹到了总裁夫人的头上,总裁向来最疼夫人的,打定主意要为夫人出一口气,所以才会驳回了贵公司的竞标资格。”
韩杰铭当然知道夏冉秋搬了荀慧欣来c城,想要通过她向夏小舟施压,为自家公司争取到餐饮街项目的事,虽然夏冉秋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毕竟跟她做了这么几年的夫妻,她心里想什么,他还能不清楚?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如果夏冉秋的计策奏效,那他当然稳赚不赔;如果夏冉秋的计策不奏效了,他也可以在司徒玺面前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看,他都是『处』在不败立场上的。
他惟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一向顺从荀慧欣惯了的夏小舟,竟然也会有那么『硬』气的一天,他更没有想到,司徒玺竟然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驳回他们公司的竞标资格,丝毫不留回寰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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