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平远侯夫人一头雾水。
陆姳嫣然一笑,“当然是滴血验亲啊。祖母,我要当众验一验,六少夫人和姈姑娘,是不是亲生母女。”
陆姈呻-吟一声,昏了过去。
边氏浑身冒汗,惊骇到了极处,“三丫头你胡闹,胡闹什么……大哥,大嫂,难道你们就看着三丫头胡闹,也不管管她……”
陆千奇飞跑过去扶住要栽倒的陆姈,脑海中一片混乱,“为什么六婶婶和姈儿要滴血验亲?到底为什么?”
“姈儿你醒醒。”陆千奇看着昏晕不醒的陆姈,又是焦急,又是迷惘。
陆姳调侃的道:“你方才声称无论如何都不许姈姑娘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姈姑娘是六少夫人的私生女,你还有没有本事留下她?”
陆千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姈是谁家的女儿都好,他都能央求祖母替他把人留下。可是,如果陆姈真是边氏的私生女,陆姈的生父绿了他的六叔……那可就真的完了,不可能了……
陆姳拿起一杯茶水泼到陆姈脸上,“醒醒,别装死。”
陆姈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眼眸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自从知道她不是谢夫人的亲生女儿,她便千百回的设想过她的身世,暗自猜测她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人。
她当然希望她的亲生父母高贵文雅,抛弃她只是为形势所迫,但那显然是一个幻想。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出身高贵,怎能做出换孩子这种没品的事。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今天的所见所闻却让她濒临绝境。
她的父亲可以是贩夫走卒,甚至可以是杀人犯,却唯独不能是绿了陆广满的人。如果她真是边氏的私生女,一定会被赶出平远侯府,再也回不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四妹妹才是六婶婶的亲生女儿。”陆姈努力挣扎。
“你太孤陋寡闻了,没听说曾有女人生下一黑一白、同母不同父的双胞胎么。”陆姳嘲笑的道。
平远侯夫人都听傻了。
怪不得方才平远侯会吩咐所有的下人回避,这事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太丢人了啊。
“什么一黑一白,同母不同父的双胞胎,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奇事!”边氏快被吓疯了,面无人色的叫道。
谢夫人忍无可忍,狠狠抽了边氏一个耳光,“如果你真的从没听说过一黑一白的双胞胎,你应该迷惑茫然,而不是怕成这个样子!果然是你,趁我昏迷之时换掉孩子,害我们母女分离十五年!”
“不是的,不是的……”边氏拼命摇头。
“那你敢不敢滴血验亲啊。”陆姳冷笑着指指地上的水盆,“六少夫人,你如果问心无愧,那便验一验啊。你敢么?”
第27章
边氏眼珠乱转,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陆姳笑吟吟的望着她。
验血认亲什么的,当然是没有科学道理的。如果真的把两个人的血滴在盆里,就算这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血液也可以相融。
但是,古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滴血认亲的说法早在三国时代就有了。可以说,滴血认亲在古代就是最权威的亲子鉴定。
古人不只有滴血认亲,还有更匪夷所思的滴骨认亲。滴血认亲这个方法,是双方都活着的时候采用的,如果有一方死了,那要印证血脉的方法便是滴骨认亲,也就是把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如果血液渗入,则证明有血缘关系。
古人迷信滴血认亲、滴骨认亲到什么地步呢?南朝梁的萧赞,母亲吴淑媛本是萧宝卷的宫人,萧宝卷被杀死后,在有孕的情况下得幸于萧衍。萧衍不知道萧赞是萧宝卷之子,封其为豫章王,很是宠爱。后来吴淑媛向萧赞吐露实情,萧赞为验证他的血统,先是暗中挖开萧宝卷,取出遗骨,滴血相验;后来又杀死他的亲生儿子,也用同样的方法加以检验,鲜血渗入骨骸,他终于相信了吴淑媛的话,相信他的亲生父亲是萧宝卷。
杀死亲生儿子来滴骨认亲,是不是很愚昧、很恐怖?但古人真的相信这种亲子鉴定方法。
陆姳相信,以边氏那有限的智慧,会和大多数古人一样迷信滴血验亲,心里有鬼,会本能的抗拒。
也就是说,边氏一定不敢滴血认亲。
陆姳要求滴血认亲,其实打的是心理战,逼边氏露出破绽。
“验!”陆广沉将一把刀子掷在边氏面前。
边氏恐惧到了极处,反倒有了绝境求生的勇气,蓦然昂起头,声音还是颤的,但话说得大义凛然,“三侄女,我做婶婶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又何苦如此逼迫于我?我知道,你贵为侯府千金,却流落在外十五年,受尽苦楚,你心里有气不知往何处撒,前几日和我有了些龃龉,便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你却不想想,侯爷、夫人在此,岂容你胡搅蛮缠?你休要以为我的夫君远在云中城,你便可以仗着父母溺爱,肆意侮辱于我……”
“竟有脸提六郎。”平远侯脸色铁青。
“竟有脸提我六叔。”陆千里愤愤不平,“你但凡有一丝一毫为我六叔着想,也不能背着他做出这等事来!”
边氏狠狠心肠,跪地起誓,“我边愔愔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丈夫之事,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陆姳小声问谢夫人,“娘,她的名字……”
谢夫人道:“边氏闺名愔愔,嵇康《琴赋》中有‘愔愔琴德,不可测兮’,便是那两个字。”
陆姳大感意外,“六少夫人,你这样的人,倒有个好名字。你安静和悦么?柔弱少语么?真配不上愔愔这两个字。六少夫人,陆姈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瞒也瞒不住了,你爽爽快快的说出来吧。”
边氏面如金纸,“你休要含血喷人!”
陆姈傻了一般,纤弱柔怯的低语,“三姑娘容不得我,祖父祖母也不疼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死,遂了三姑娘的心愿。”
她伤心至极,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挣扎着跪爬过去,水葱般的手指在地上抓寻良久,方才握到了刀柄。
“不要啊,姈儿不要。”陆千奇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陆姈,失声惨叫着,扑到陆姈身边,要夺去她手中的刀子。
“二哥,你让我死吧。”陆姈凄凉的、酸楚的央求。
陆千奇流泪摇头,“不,姈儿,不管是谁的女儿,当初你都是小小婴儿,你没错……”
他一边劝着陆姈,一边央求陆广沉、谢夫人,“父亲,母亲,姈儿虽不是你们亲生的,却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对她就没有丝毫疼爱怜惜么?父亲,母亲,求你们了,停止吧,不要再追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