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才知,不是她不会是对人甜笑,也不是因为羞怯才从不肯叫自己的名姓。只因为她愿意为之展颜一笑,梦里念念不忘的,原来是另一个西北“敬棠”!
一路上,在飞甩的扬鞭之下,马蹄疾驰,迎面吹来的风儿却让尧暮野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当马匹一路穿过城门街市,来到了尧府门前时,看着管家正指挥着仆役们悬挂着红灯红绸,张贴着喜字,只是这一团喜气,丝毫没有感染到他。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生平第一次,尧暮野有遭逢了骗子之感,这骗子披挂着柔弱的外表,轻声慢语,却一步步将自己骗得挖心掏肺、倾家荡产,尽是不留!
“二少,您回来的正是时候,您看这套刚刚入府的屏风,摆在新房里可好?”
这次婚礼准备的实在仓促,谁能料到满京城世家女皆看不上眼的二少,说成婚便要成婚了。偏巧尧夫人这几日身体欠逢,直接言明诸事不管,这些个成礼的细碎直接问二少便好,莫要来打扰了她的清净。
是以管事一看尧二少回来了,连忙小跑过来问道。
尧暮野瞪着眼前精致的屏风,上面是蜀绣双面的花纹,鸳鸯正在碧波戏水,成双成对好不缠绵!
想到那袁玉珠不知私下里与她心念不忘,梦里呼唤的前夫见了多少面,憋闷了一路的火气,终于在见了这一对对的野鸳鸯时彻底爆发了!
只见尧二飞起一脚,将这屏风踹得了稀巴烂,然后猛喝一声:“将这些个喜字红绸都给我扯下来!”
此话一出,满院子忙碌的仆役全都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玉珠也刚下马车入了府内,正站在尧暮野的身后。
尧暮野听见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也不回头,夹裹着一身的冰霜快步走回了自己书房。
管事苦着脸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屏风的花式不对,招惹了太尉不高兴,竟然不想成礼了,若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成了尧家延续香火的罪人?
于是只能小声道:“袁小姐,这太尉这意思是……”
玉珠冲着他歉意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也加快脚步跟在了尧暮野的身后,同他一起入了书房。
尧暮野猛地转身,狠狠地瞪向自己身后的女人道:“你跟你的前夫倒是感情甚好,孤男寡女在林中并坐!”
玉珠轻咬了下嘴唇道:“是玉珠不注意小节,一时举止失德了……不过太尉当知,我与王公子是夫妻时……尚且相敬如宾,如今也不过是故人相逢,闲聊几句罢了……”
太尉的确知道,不然玉珠也不会成婚两载,尚且是处女之身。可是那一句“夫妻”却再次叫尧暮野的心内翻江倒海。
玉珠为人妻时,是不是也是如在竹林中一般,一对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互相挨坐,虽然不言语,可是在抬眼互望时,却是互相启唇轻笑,眼目缠绵如丝,就算两厢无语也是情义浓稠难以言表?
一时间,他又想起了玉珠新店的店名。好一个“璞玉浑金”!听闻那王家做的是金饰生意,这袁玉珠倒是与那王敬棠亦步亦趋,一玉一金,两家商贾,志趣相投,浑然天成的很啊!
思绪一旦如此蔓延开来,翻涌的醋意便直直堵在了嗓子眼。
他拧眉咬牙问道:“我且问你,你在梦里唤着的是我还是他?”
玉珠心知,此时自己若是违心说是太尉,虽然他不尽会相信,但是也能平息一时的怒火。可是不知怎么的,她此时不想再违心叫太尉误解,便小声道:“那时并不知太尉是字也是敬棠,不过是梦里见到了旧时光阴,一时颠倒错乱,胡喊出来的,还望太尉莫要放在心上……”
太尉虽然早就猜出了答案,可是听了玉珠亲口承认,还是将牙咬得嘎嘣作响,捏紧了拳头又问:“旧事不提,我现在且问了你,你如今挂在心中的又是哪一个敬棠?”
玉珠沉默了一会道:“王昆如我兄长,太尉于我有难忘恩情,两者自然是皆记挂于心……”
这次玉珠所表达的意思,太尉算是真真切切地听入了耳中——这个看似卑微的西北小妇,在与他数度缠绵,亲密得如同夫妻之后,却对他满腔的真心没有半分爱意回馈!
她敬他位高权重,手眼通天,却没有半分的爱意施舍给他!
一向视女子真情于无物,快意行走花丛之间的大魏一等公侯尧暮野,可是却在快要而立之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骗得尽付了真情,还真是现实的报应啊!
尧暮野走过去,狠狠地握住了她的胳膊问道:“你既然不爱我,为何还肯答应嫁给我?”
若是平时,玉珠一定会苦笑出声,这一步步的冤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便成了今日这收拾不得的地步?
可是现在她只能老实说出心内之言:“太尉在玉珠孤苦时施以援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现在太尉出征,为国在战场上厮杀冲锋,玉珠愿意嫁给太尉一偿您的心愿……”
尧暮野沉默了一会,倒是慢慢地笑了。他以前也听闻大魏有妇人,精诚爱国不让须眉,在兵卒出征时,为了解除将士们的后顾之忧,愿意主动委身嫁给未婚无后的士兵,让他们无有顾忌,奋勇杀敌。
可是那样的兵卒,大抵都是娶不到妻的穷家小子。尧暮野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沦为与这些穷困潦倒的兵卒们一样的地步,倒是需要妇人爱国施舍,才可娶得上妻子!
尧暮野也是气急而笑,纠结的剑眉渐渐松下,一对凤眼积蓄这化解不开的寒霜,声音清冷道:“尧某当先谢过了六小姐的娇躯施舍……那么现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憋着声道:“麻烦六小姐收拾了东西……滚得越远!越好!”
“……”
仔细一算,这也是袁玉珠生平第三次的狼狈出走。第一次是被驱离王家,第二次是被养母轰撵出来,而这第三次离开时,也算是积累了些许经验,当初带入府里的行囊大都没有解开过,只防备着有一日要出府,拎提了包裹也好装车,待收拾了琢玉的器具,便可以安静而快速地离开了。
于是就在玉珠出了太尉的书房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辆小驴车便干净利索地拉走了玉珠在尧府里的所有家当。
作者有话要说:喵太尉表示遇见感情女骗子伤不起,求抱抱求安慰
☆、第76章1.1
虽然玉珠尚且镇定,可是珏儿却有些被这急转直下的局面弄得云山雾罩。
先是尧太尉突然开口要娶六姑娘,然后便是一段手忙脚乱的准备,叫她们这些丫鬟下人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脚。可是二天不到的功夫,太尉大人张一张口,便毫不留情面地将六姑娘撵出了府门,这一细想,珏儿直觉得是自己被夫家悔婚了一般气得手脚发凉,只坐在小驴车上对着六姑娘颤着声音道:“六姑娘,咱们莫生气!那种高门大户原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他这般出尔反尔倒也好,不然真嫁过去,岂不是要耽搁了您后半生?”
玉珠苦笑了一下,只吩咐了车夫先去城里的小客栈打尖,安歇一晚再做决定。
珏儿相比,她要考量的事情便多了。如今她与尧家不光只是太尉那层子关系,还有铺面生意上的诸多联系。真是一时敲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待得明日,她还要去找尧家的掌柜去清算一下账面,接下来该是如何自行筹办铺面都是甚为挠头的事情,需要慢慢地逐一理顺……
等入了客栈,一切安顿下来后,玉珠倒在了床榻上,本以为自己满脑子想的一定都是玉石店铺的事情,可谁知如今却时不时想起方才太尉大人瞪着自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