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理会周遭一众下人关切的目光,扒拉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管家,老马如灵猴一般挣扎着一下子跳下地,赤着脚几步蹿到不知所措的邵北身旁,再也顾不得什么涵养功夫,双手把着邵北的肩膀,近似于嘶吼一般喊道:“邵大人可否再说一遍?”
“额……我说,澳洲军昨日杀敌八千,今日杀敌……”
不待邵北说完,马士英‘呓’的一声跳的老高,拍着巴掌长嘶着:“大善大善天佑我大明,天佑我大明啊”
几个月的压抑,一遭得以释放,怎地叫一个舒畅快意若非他马士英顶着所有人,果敢地与澳洲人扯上关系,刻下哪来的澳洲援军?又哪来的捷报?只怕这会儿连扬州都丢了
如今好了,只待此番打退了鞑子,他马士英便是这大明中兴第一人文丞相又如何?他马士英之功只怕堪比郭子仪成千古之功业,留美名于史书……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夫复何求?[]迷航一六四二383
仰天长笑半晌,马士英骤然醒悟:“快,快给老夫换朝服,老夫要立刻进攻觐见”
“诶哟我的老爷,您且上床上安歇,地上凉。再者说了,您的病……”
马士英一瞪眼:“什么病?老夫没病”
……
奉先殿内,正是朝会之际。
造粪机器朱由菘全然没了往日的惫懒,只是焦急地看着下首一众垂头沉默不语的大臣。刻下旦夕存亡之关键所在,没了马士英,朝臣们,不论是马党还是东林党,全然没了主意。
站班当中,已然出现稀稀拉拉的空缺。前几日还在身旁的同僚,这会儿人早就没了踪影。有些低眉顺眼的家伙,眼珠子『乱』转,也琢磨着要不要步同僚的后尘,今晚就走?
那些早已投奔了满清的臣子,则故作纠结地皱着眉头,时而唉声叹气一声。可心里头则琢磨着,待来日清军入城,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往日的死对头,钱谦益与阮大铖,再见了面全然没了火星撞地球的味道。彼此目光偶然碰触,皆报以会意的一笑。几乎殿内所有人都认为,这大明……只怕没几日了
沉寂以至于沉闷的空气,终于让朱由菘开始暴跳如雷了。大胖子抖动着脸上的肥肉,吼叫着:“诸位爱卿,大敌当前可有良策啊?没良策馊主意总有吧?莫不如尔等就眼瞅着朕被清兵砍了脑袋?”
咆哮之后,回应的依旧是沉默。朱由菘手指一戳:“阮大铖你是兵部尚书,朕问你,如何应对?”
阮大铖一作揖:“陛下,臣以为唯今之计,遣使求和方为上策。满清锋锐,势不可挡。各地勤王之军尚且需要时日……”
“正是正是,阮大人所言甚是。求和方为上策。臣请出海倭国,愿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倭国将军,出兵助战。”
“臣附议……”
听着下头胡说八道,朱由菘差点没哭了。去倭国搬救兵?你直接说你想开溜不就完了
他朱由菘没什么理想报复,更没想着恢复祖宗基业。他只想着老老实实当上这半壁江山的皇帝,酒池肉林而后无疾而终。谁能想到这皇帝这么难当?
心里苦楚,朱由菘红了眼圈,语气激动地说:“诸位爱卿……哪位只要保住朕的『性』命,朕……朕……朕便不要这皇位又如何?钱卿家,你不是想让潞王登位嘛?朕让给他只求……只求保朕一命啊。”
钱谦益脸上抽搐了一下,心里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什么滋味都有。效忠了一辈子的大明,而今虽然身处明廷,却已卖身鞑虏。甭管怎么看不上朱由菘,人家一个皇帝如此哀求自己,这心里……
好半晌,钱谦益终于开口:“陛下……老臣实在无法。想来马阁老……”
正说话的光景,一个太监突然从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地上手舞足蹈地喊着:“陛下大喜啊大喜马阁老殿外求见,道澳洲军一日间数破清军大营,歼敌三万歼敌三万啊”
朱由菘愣了愣,待太监重复了一遍,大胖子噌的一下从龙椅上跳了起来:“马卿家何在?速速……不朕亲自去迎”说话间,巨胖以跟身体完全不相符的敏捷『性』,如同滚肉球一般吭哧吭哧跑下了阶梯。
旁边的大太监王坤刚从震惊中缓过神,瞧见朱由菘这般作为,顿时嘴巴张大能放下一颗鹅蛋。而站班的朝臣全然没人在意朱由菘怎么样,沉默了一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歼敌三万,歼敌三万大捷啊,这可是大捷有明一代,对关外草原渔猎民族的战争,斩首百十级就是大捷,更何况是三万之数。当然,这里头肯定有水分。三万不太可能……怕是三千还是有的。那也是难得的大捷
且初战告捷,总是好事不是?别忘了此前交战,大明这边可从来就没胜过。
朱由菘刚跑出去一半,殿外头,等不及的马士英脸『色』晕红,甩开大步几步蹿进来,对着天空一拱手:“天佑我大明扬州大捷,歼敌三万澳洲友军,不日便将发起决战。陛下,诸位臣工,我大明有救矣额……你是……陛下?”
……
这一日的上午,死气沉沉的紫禁城忽然宫门大开。无数骑着快马的禁军背后『插』着令旗穿街而过,兀自扯着嗓子高呼着:“扬州大捷澳洲友军初战告捷,歼敌十万纳”
空『荡』『荡』的街道,在快马飞奔而过之后,紧闭的窗门纷纷打开。不片刻的功夫,街上便汇聚了无数的人等。有听清了的,有没听清的,各执一词吵作一团。正当百姓们争执不休之际,猛然听得铜锣开道,只见城内的更夫胸前披挂着红花,喜气洋洋地边敲边喊:“扬州大捷,澳洲友军歼敌十万多铎儿,狼狈北蹿,灭亡就在近日纳”
听清消息的百姓不再争执,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沉稳与否,嗷嗷的欢呼声震天。只是片刻之后,整个南京城内竟如同过大年一般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
与此同时,散了朝会的明朝士大夫们,一个个或真心或假意地满面*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宫门。缀后的钱谦益瞧见阮大铖就在身旁,悄声说了一嘴:“这扬州捷报……”
阮大铖不屑地道:“吹牛哄骗世人耳”
钱谦益微笑着点头:“钱某与兄所见略同,哈哈哈。”
拱手告别,待回了家中,爱妻柳如是兀自哼唱着,布置了满桌的酒席。瞧见钱谦益,立即起身为其宽衣:“夫君,扬州大捷可是真的?”
钱谦益犹豫了下:“唔……马阁老所说,怕是略有夸张,不过是胜罢了。”
柳如是毫不在意地笑道:“打赢了总是好的。如此,妾身与夫君便不用投身殉国了。”
钱谦益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尴尬着符合:“夫人所言甚是,所言甚是。”东林领袖的心里再次纠结起来……倘若来日清军破城,又该如何跟这如花似玉的夫人交代?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