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报复完祁珍,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家里了?
眼前闪过真一愤怒怨恨的脸,陈冬梅心脏停了半拍,踉跄着后退两步,被长凳绊了脚好险没摔个屁股蹲儿。
凌天奇见大家都傻愣愣站着,没人主动接骨灰盒,沉默片刻,直接将盒子放在堂屋八仙桌上。
“……我先走了。”那声“爸”终究没说出口,祈兴国抽了一口烟,半晌后才点头“嗯”了一声。
“诶,不是,这,这骨灰就留咱们家了?”何招娣心急嘴快道:“嫁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咋能把骨灰送回娘家呢?何况这也算不得咱们家的人……”
后半句声音渐弱,嘟嘟囔囔。
凌天奇没走远,听到点余音下意识顿了顿脚,原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呀。
他自嘲一笑,迈步离开毫不迟疑。
身后何招娣仍在抱怨,祈兴国沉默地抽着烟,陈冬梅则捂着心口哭天喊地,叫嚷着白生了真一。祈大强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人突然就变成一捧灰,什么怨恨、什么还债,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葛笑笑厌恶地瞥了一眼罐子,眼珠转了转,忽然生出一丝喜意:“……祁珍既然没了,那三百就不用还了吧??”
先前为了还不还钱的事,家里吵了好些天。
几个男人为着那点面子骨气,咬定了必须跟祁珍划清界限,把对方这几年给回家里的钱都还回去。
她们几个做媳妇心里不乐意,无奈说话没分量。加之牵涉到真假小姑子的问题,连婆婆几次三番闹腾都没用,何况是她们?
葛笑笑心里跟明镜似的,再不乐意也没敢质疑。但现在不一样了,祁珍死了啊!
她的话一出,屋里安静得吓人。
葛笑笑环顾一圈,看公公没有发火的迹象,心里略微有了底气。
她舔舔唇瓣,继续说:“不是我想赖账,瞧凌家妹夫刚才的表现,明摆着要跟咱家断亲,这钱送回去也落不着好,何况她把咱家搅得一团乱,如今小姑子还跟家里结了仇。要我说,本就是祁珍欠了咱们的。”
一个孤魂野鬼借了小姑子的身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别说给家里拿了几百。
给几千都该!
这话葛笑笑没说太明白,但意思就那么回事。
陈冬梅一听她提起真一,心又往上提了提,作得一副色厉内荏状:“结仇?我生她养她,没半点对不住她,我倒要看看她想怎么报复。”
“妈,不至于。”大媳妇劝道。
陈冬梅怕得要死,可她好面子,越心虚表现出来就越强势,音量是越来越高,五句话有三句在诉说自己过去对真一有多好,还有两句骂真一翻脸不认人,记仇不记恩。
一开始儿子媳妇还劝着她,现在已经听疲了。
祈大富听老娘又开始了,赶忙打断她:“明后天如果是大晴天,地里的苞谷就能收了,爸,妈,你们看是这两天再去县里一趟,还是等农闲再去?”
陈冬梅闻言,尖叫:“还不死心呐,得罪她的现在变成骨灰了,你们还敢送上门?”
“你们咋就不信呢,她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她不找上门,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各过各的日子去。”
祈兴国抬头看了老妻一眼。
又看了看围在一块的儿子媳妇们,他叹了声气:“老六,你姐从前同你最玩得好,你找个时间去一趟,探探她的口风。”
不管怎么样,不管女儿是人是鬼,他终是希望她能跟家里和好。
被点名的祈瑞军身形僵了僵,笑得非常勉强:“爸,还是让大哥去吧。”
“厂里最近接了笔大单子,一会儿我得回去上班呢。”
秦瞎子借口眼瞎耳聋,实力不如从前,拒绝替他卜卦。
在他有意无意提起厉鬼害人时更是推拒三连,祈瑞军试探两次无果,他反复掂量,觉得自己站出来举报她不是人是怪物这一条可能也走不通,反倒会给自己惹一身骚,最后只能打消请人灭了祈真一的念头。
妈害怕祈真一,殊不知他心里担忧更深。
“爸,妈,两点了我就先下山了啊,不然一会儿就赶不到车了。”说完拎起衣服出门了。
这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老大祈大强身上。
次日,真一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大哥。
男人肤色黝黑,脸上多了泪沟,笑起来时眼尾添了两条细纹,跟她说话时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好似害怕说错话,惹她想起伤心处,真一见状五味杂陈。
“大哥,进来坐。”
盛景玚上班去了,这会儿家里只有她在。
听到她的话,祈大强面上的紧张去了几分,“诶,诶!”
真一到厨房倒了一碗薄荷凉茶,不等祈大强开口,自己先问了:“大哥今天来这儿是想劝我回家?”
祈大强点头。
真一沉默片刻,摇头:“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这里才是我的家,我跟家里的缘分在七年前就断了,这么多年,祁珍顶替了我的位置,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祈家的小女儿嫁给了县长的儿子。”说到这儿,真一笑了笑,“我如今过得很好,不想跟祁珍、凌家人扯上一丁点关系,想到她我就无比恶心!”
“为了大家能过安稳日子,还是别再惦记我了。”
“你还是恨家里识人不明,没认出来那人不是你,对不对?”
真一抬眸,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说:“不,如果我仍然恨你们,我会回红顶寨找你们算账。至少,祈瑞军我就不会放过。”
“瑞军??他……”祈大强错愕,不明白小妹为什么突然提到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