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躲避开眼神,但心里也蹿起一股无名火:“祈真一你发什么疯?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年我会为了你上学的事跟你爷奶闹到分家?我不把你当女儿,我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把你当女儿,明晓得你没了,还敢拉着你大嫂过来见你?”

真一抿着嘴巴,就那样倔强地看着她们。

这个回答不仅没让她舒心,反倒有种全身的力气快要绷不住了的感觉。

她看看陈红梅,又转头看看垂着眼睛不敢看她的叶春妮,“你真的是为了我分家,而不是为了小六吗?还把我当女儿,那祁珍是怎么回事?你们默许她占有我的一切,这叫拿我当女儿?你们……”

“不要说了。”陈红梅脸色青黑,直接打断真一的话,看着她先是毫不客气道:“事情已经发展到那个地步了,我们戳破她又能怎么样?于事无补啊,你一点不担心我和你爹,哥哥嫂子被报复吗?那你有把我们当家人吗?”

真一看着陈红梅,眼前这个满面怒容,刻薄圆润的老太太渐渐跟曾经那个瘦削温和的娘重叠在一起。

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啊。

真一忽地笑了。

委屈和难过的感觉是没有的,大概就是一根弦绷得太久突然就断了,断之前很害怕,但断了后却有种“事情果然发生”了的尘埃落定感。

陈红梅听她笑声,总觉得面子上抹不过去。

声音又软了下来:“一一,我和你爹只是普通人啊,除了想办法偷偷找秦瞎子帮你做场法事,我们能干什么呢?要不是上次你找回家,我和你爹还蒙在鼓里,我们……”

期待没有了,但全都化为了怨愤。

她盯着陈红梅,直接戳破她的谎言:“说谎!娘,我们做了十八年母女,你真的直到我找回家才认出我吗?如果之前认不出来,你又怎么能道貌岸然地说对我好?呵,咱们家的鸡飞到别人家鸡窝,你都能一眼瞧出来哪只是我们的,对我还不如一只鸡上心?”

陈红梅表情变了变。

一旁的叶春妮不敢再龟缩下去了,七年不见,小妹这脾气变得跟刀子一样锐利。

说话专往人难堪处捅啊。

“小妹……”叶春妮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像从前那样拉着她的手,但看着那张被黑云笼罩的鬼脸,她却踟蹰了,别开脸,克制住恐惧,尽量不再惹恼真一:“你知道妈不是那个意思啊,爸妈一直都很疼你的,对不对?如果你想对付祁珍,嫂子第一个站在你这边,我相信爸妈和你哥也会这样做。”

说着,她侧首看向陈红梅:“对不对,妈?”

孰料陈红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给个准话,叶春妮急得满头是汗。

他们站在这里好久都没一个人路过,万一真一发狂把她们给弄死了怎么办?她下意识看向一旁坐得四平八稳的男人。

想起方才男人叫真一“媳妇儿”,叶春妮便开口试探了一下:“妹夫,你说对吗?”

盛景玚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叶春妮见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切看真一的。

“小妹,你能给嫂子一句准话吗?你想家里怎么做?”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希望劝住真一,不要打破家里现在的局面。过惯了好日子,谁又愿意再去过苦日子呢?

真一缓缓转头,看着大嫂幽幽说道:“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祁珍害我如此,我不可能放过她。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很惦记我,那就跟祁珍断绝关系,不再往来啊……”

“不可能。”陈红梅态度再次变得强硬,她直视着真一:“断绝关系不可能,家里这些年仰仗她不少,你不用吃吃喝喝,我们还是要的。如果只有我和你爹两个老东西,不用你要求我们都不会认她,但现在你弟在她的帮忙下好不容易当上了城里的工人,你大哥、三哥、四哥平时弄的山货也靠她搭了把手,还有你几个侄子,他们那么小,你忍心他们没钱上学,以后继续窝在山里当泥腿子?”

“还有老二大雅,她从前对你最好了,她做的豆腐豆芽能卖到国营饭店,也是祁珍牵的线。”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一定要毁了大家的生活才甘心吗?祈真一你咋就变得那么自私了呢,一点都不为家里的兄弟姊妹想吗?”

“够了!”

真一还没气得跳脚,盛景玚率先听不下去了。

他突然吼这么一声,吓得陈红梅退后两步。

盛景玚站起身,走到真一身旁。

牵起真一的手。

他面容冷峻,眼底的暴戾犹如翻滚的劫云,不客气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吧,祈真一必须为祈家所有人牺牲,否则就是她自私,你们心安理得地接纳害了她的人,踩着她的血肉往上爬。”

“一家人?你们不配。”

真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突然间不想跟她们吵了。

她盯着陈红梅,好一会儿后说了最后一句话:“嗯,我自私,我冷血。从今天开始,你的女儿只有那个祁珍了,反正我在你们眼里,早就死了不是吗?”

说完,她没站在原地,拉着盛景玚往外走。

从陈红梅婆媳两人身边路过时,真一始终冷着脸,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陈红梅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她回过神,真一和盛景玚已经走到十步开外了。

她赶紧趔趄着追上去,叶春妮跺了下脚,也跟着。

婆媳俩步子哪有盛景玚快,等她们喘着粗气追不动时,那两人早就见不到影儿了。

陈红梅悲从中来,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抹泪一边骂道:“我真是生了个讨债鬼啊,活着我操心,死了也来气我。春妮儿,你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呀?人家能把她弄走,她咋就觉得胳膊能拧过大腿呢?不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她心里不舒坦呀?非得弄得大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是不是?”

叶春妮能说啥?她也很绝望啊。

心说你当着亲闺女面那么硬气,明知道她心里不舒坦还非得拿话戳过去,现在祈真一刀子捅回来了,你又哭哭啼啼,这是何苦呢?

她觉得婆婆这几年真是农奴翻身成地主婆了,脾气越来越大。

但嘴上还是得安慰她:“妈,没事的,母女哪来隔夜仇,小妹就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不会对咱们做什么的。她这人脾气最好了,不是吗?”

陈红梅脸色依然难看,对小闺女刚才的态度还是很生气:“她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当妈的难道还能害她吗?你看祁珍拿了多少咱们没见过,百货商场都没有的东西出来,你看何招娣那张树皮脸用了那丸子,那张皮子又白又细的,人手段多着,她冒冒失失撞上去能得啥好?还有,刚才那男的又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老天耶……”

又是一阵嚎。

叶春妮耐着性子安慰了又安慰,等陈红梅终于缓过劲来,才问:“……妈,那祁珍又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