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很难想象一分钟前这还是一具鲜活的身体,在真一的控制上能跑能跳,跟寻常人没两样。
他犹豫着伸出手,戳了戳属于“手”的部位,冰冰凉凉的。
回马路的一条巷子里,筒子楼外面延伸出一排排窝棚。
没有电灯,连煤油灯都没有,住在里面的人只能借着昏暗的月光干活儿。
一间窝棚里,两个半大小子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围蹲在一块,面前的炉子发出微弱的火光。
“大哥,红苕熟了吗?”
小女孩咽了咽口水,糯声问道,声音带着无限渴望。
“再等等。”粗噶的嗓音安慰道:“今天运气很好我捡了两个,够咱们吃了。就是可惜了,坏了好大一块。”
小女孩很懂事:“大哥二哥多吃点,丫丫小可以少吃点。明天丫丫也去捡。”
“丫丫,你乖乖在家里等哥哥,好不好?”
话音落下,另一个稍微清亮些的声音带着几分暴戾:“哥,以后咱们出去都带上丫丫吧,今天我如果回来得再晚一点,丫丫的裤子就要被隔壁三胖扒掉了。”
丫丫不知道扒掉裤子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懂地跟哥哥告状:“嗯,三胖欺负我。”
大一点的男孩儿恨恨咬牙:“成,丫丫跟着一块去。明天我就揍他丫的。”
“大哥,不打架。妈妈说了不能打架。”
丫丫害怕地抱着哥哥不放。
父母没了,但丫丫还记得妈妈的话。
两个男孩齐齐陷入沉默,只抱紧了妹妹小小的身子,心中愈发悲愤,对占了他们房子又把兄妹仨赶到窝棚住的叔叔婶娘恨得牙痒痒。
窝棚里没有大人,三个孩子忍着眼泪,声音瓮瓮的,互相打气。
真一透过缝隙看了看,大点的两个孩子也就十一二岁,很瘦。
比她从前还要瘦。
而窝棚里除了一个木板床,一个烂得不成样的土炉子,还有糊风口的报纸,竟什么也不剩下。
真一皱了下眉,心里不太舒坦。
她身旁的袋子里钱不少,倒是可以多给他们一点,改善生活。
只是——
这三个孩子保得住吗?
会不会被人发现他们有钱,那些人转而对他们下手呢?
真一趴在要倒不倒的门板上,轻轻喊了声:“喂,别哭啦,再哭妖怪就来吃你们了。”
说完,她就像进入盛景玚家里一样飘进小小的棚屋里。
屋里三人自然看不见真一,就听声音从屋外转移到他们身边:“谁去开开门,我的包卡在外面了。”
也不管三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真一语气如常:“包里很多钱哦,我可以给你们一点点,有了钱,你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两个男孩抱紧了妹妹,害怕得打哆嗦。
“你是谁?别想着吓唬我们,我们才不怕呢。”男孩故作凶狠。
只有最小的丫丫无知无畏。
她不懂什么妖怪鬼神,在她幼小的心里,爸妈不在是最可怕事。
除去爸爸妈妈,那就是饿肚子第二可怕。
她知道钱是什么。
听到真一的话后,开心地从大哥怀里挣脱出来:“真的吗?真的给我们钱吗?那我去给你开门。”
两个男孩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一个错眼不及,妹妹已经把门拉开了。
“丫丫——”
夜风吹进闷人的棚屋里。
随后,一个军绿色的邮递包飞进棚屋,飘在半空。
小哥俩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地一幕。
就听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愣着做什么,自己去拿呀,难不成还让我送到你们手里啊。你们觉得需要多少才能改善目前的境况就拿多少。”
这话好像魔鬼的诱惑。
借着烤红薯微弱的火光,真一能清晰看到他们脸上的挣扎。
小女孩只知道钱能让他们不挨饿,还不知道这一兜子钱有多少,但她的两个哥哥在经历了人情冷暖后,对金钱体会颇深。
半晌后,粗噶的声音将信将疑:“……真的随便我们拿多少吗?”
真一心说,当然是假的啊。
嘴上却道:“当然,我是一个很讲诚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