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帝不违心接话,严静思很高兴。*辣的火锅当前,废什么话?!
新添的暖锅汤底已经烧开,严静思换了公筷亲自给宁帝涮菜。能让严静思在涮火锅的时候伺候局儿,那可不是一般的脸面。
宁帝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暖锅,又看了眼严静思面前的那个,抿了抿嘴角,大眼皮又耷拉了下来。
怎的,这是嫌弃朕,不想和朕同锅而食?!
严静思险些摔了筷子。这么作,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但想想皇家的屋檐那么大,自己一时半会儿还得躲在下面,只能忍着。
“臣妾听闻皇上这两天脾胃不佳,还是不碰辛辣为好。这是用鸡骨和猪骨熬出来的老汤,里面还加了不少补气固元的草药,最适合皇上您现在食用了。”
“皇后费心了。”
宁帝眼角眉梢舒展开来,提起筷子开始就着蘸料吃起严静思夹到他碟子里的蔬菜。
贱就一个字,每次见面都要犯几次。欠收拾!
严静思心里愤愤然腹诽,但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未停。
鉴于宁帝长时间未进食,严静思不敢让他一下子吃太多,就先涮了些新鲜的蔬菜给他,间或涮几片羊肉、丸子调和,并控制着速度。宁帝许是真的饿狠了,严静思往碟子里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倒有些难得的温馨宁和。
福海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是又酸又喜。
皇后娘娘虽然不会说那些奉承龙心的美话,但举止间对皇上的关怀却是真真切切的。
严静思自然听不到福海此时的心声,只能任这个美丽的误会在福公公心里生根发芽。
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吃个尽兴,又考虑到宁帝的情况,故而严静思吩咐康保他们准备的食材份量并不多,也就是一个正常男人六分饱的程度。
宁帝被严静思引着放缓了进食的速度,饥肠辘辘的感觉慢慢退去,情绪也逐渐被安抚下来。
住筷后,宫婢们麻利而有序地将桌面上的东西撤下,擦拭干净后送上了一壶清茶。
宁帝没有起身的打算,严静思只要憋着肚子灌茶水。
“祁爱卿顺着永安县的豁口,接连敲开了几个官校的嘴,皇庄侵占民田的情况......远远超出朕的想象......”
这一刻,宁帝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严静思捧着茶盏啜饮,听出宁帝言语间的纠结情绪,很是淡然地回应:“所以,皇上感到震怒?愧疚?自责?”
宁帝凝视严后,少刻,黯然垂眸,“还有失望和伤心。”
“因而闭门不出惩罚自己?”严静思不避讳地迎上宁帝的目光,“皇上,臣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但说无妨。”
严静思垂眼,看着茶盏中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载浮载沉的茶芽,轻轻叹了口气,道:“昨日的,已是定局;明日的,不可预见;人能把握的,也唯有今日而已。皇上识人不清、用人不当,自是有错,不可推诿,然再是自责,对蒙受灾难与迫害的无辜百姓而言,却是没有丝毫的意义。臣妾私以为,有些罪过,不得原谅,只能补赎。皇上若真的无法原谅自己,倒不如颁下罪己诏以自省,而后将心力都用在善后诸事上。”
罪己诏?!
院内诸人皆大惊失色,纷纷屈膝跪地,垂首不敢起身。
皇后娘娘竟公然提出让皇上颁布罪己诏,这......这也太大胆了吧?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胆大包天的提议。然严静思敢提出来,是因为从记忆里推断出来的宁帝,在她判断,是能够接受这样的谏言的。
果然,长久的沉默后,宁帝忽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豁然开朗,看着始终不曾慌乱惶然的严后绽开浅浅的笑意,“父皇曾评价朕,宽仁有余,果决不足,但胜在知耻后勇。皇后今日一席话,可是帮朕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嘁,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夸自己,也是够自恋的了。
严静思内心吐槽,明面上却谦虚回道:“皇上言重了。”
宁帝但笑不语,两人静静坐着饮罢一壶茶,然后起身,各归其处。
宁帝站在树荫下,看着渐行渐远的严后,舌间无声默念着她那句:有些罪过,不得原谅,只能补赎。
严静思啊严静思,你这番话,说的可就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