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帅想起了玉林狗肉节,心中向往之极,可惜未得一见。
杨文君红润的小嘴翘了翘,轻声道:“你胡扯的吧。”
望着小脸略微有些不相信的杨文君,江大帅摸了摸鼻子,说:“我带你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江大帅一挑门帘走进去。
杨文君跟在后面,刚进来,一股热烘烘的气息和着浓郁的刺鼻白酒味差点把她熏倒。
江大帅和杨文君忽然闯进来,让屋内原本的划拳声、吵闹声像留声机摘了唱头一样戛然而止,一张方桌旁,十几个士兵弟兄都愣住了,伸出去的拳被施以定身法似的停在空中,只有桌上那盆红烧狗肉的热气,还在不疾不徐地冒着袅袅热气。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杨文君更加不自在了。
那犹如青莲般脱俗气质的少女,和她身边的青年,这里没有人不认识。
“大老板,尝尝这狗肉,还真他妈香呢。”忽然有人站起来邀请江大帅。
江大帅平时倒也随和,在兵舰上和士兵同衣同食。
“走州过府的,我还真是头一回吃到这么香的狗肉。”
“来来,我先敬大老板一杯……”
缓过神来,士兵们热情地同江大帅打着招呼,他们纷纷起身,腾出一个座位。
江大帅看看那十几张脸,都喝得不少了,有几张都成了绛紫色。
平时在船上,士兵们这么一喊,江大帅就拿起饭盒也和他们扎堆吃起来,但是今天江大帅却没有给他们笑脸,冷若冰霜的眉脸耷拉下来,没好气地说:“我不饿,也不喝酒……”
说完,拉着正皱眉头,捂着嘴的杨文君走出“狗肉香”。
不用说,这些士兵也是因为手头有了四块饷银,才出来喝酒、吃狗肉的。
江大帅最反感的是军队这种**的作风,一身的老兵油子劲头,半匪半军的劲头。靠他们这些人组成工农革命军,为劳苦大众打天下,简直连门都没有!
那些货色造反还行,革命就不大够使了。在江大帅看来,革命和造反完全是两码事,可是这个年代,很多士兵包括长官在内,就是孙中山这样的革命领袖,恰恰把革命和造反混为一谈。
江大帅想不到自己从上海拉出来的一群失业工人组成的菜鸟第八师,也无师自通的学坏了。现在看看都在干什么?喝酒、耍钱,就跟传染病似的在第八师流行开来。
走出“狗肉香”的江大帅鼻腔里的余香很快被炎炎灼热的空气所取代,这让他的头脑又清醒了。他恼怒地想,这要是以前,非掀了他们的狗肉桌不可!吃吃吃,吃得你们狗肚子流油,变成土豪劣绅,让劳苦大众宰了你们,拿你们当狗肉吃!
杨文君也看出江大帅脸色不善,不在说话,默默的跟着。
江大帅一路诅咒,脚步匆匆。他又在几家饭馆里看到一些大吃大喝的士兵,竟然还有几个连排级军官。
江大帅悻悻然回到临时司令部,吃了伙夫给他重新热过的饭菜,还没来得及剔牙呢,连队的值星排长就来报告,说是有老百姓找他。
“什么事?”
值星排长说:“好像是来告状的。”
靠!没想到来到津市,不过才半天工夫,就有老乡找上门来告状了。他妈妈个鬼的,不是刚发了四块饷银嘛,总不见又有人去偷鸡摸狗吧?
江大帅没好气地说:“把那群鸟带进来吧。”
来告状的人进来,江大帅一看,都是些老板模样的大户人家,不是脖子上坠着赘肉,就是隆起怀胎八月似的肚腩,绫罗绸缎自不必说,细皮嫩肉那都是招惹红军仇恨的富态。
见到江大帅,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蜂拥上前,想是愤慨已极。
“大帅,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贵军再不约束军纪,我们工商界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南边的护法军说,北洋军杀人放火,烧杀抢掠,莫不成都是真的?”
……
嗡嗡的声音,吵得江大帅一个头两个大,他谁也不看,抓起个茶杯朝地上掷去,“乒”的一声,犹如枪响,来人这才像关了电门似的,齐齐地闭了声。
“吵什么吵?搁老戏上讲,你们这就叫咆哮公堂,该大板子伺候!”江大帅流氓习气暴发,一脸凶煞的冷冷说,“有屁给我一个个放,说吧,谁他妈妈的又踩了你们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