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川岛芳子也继承爱新觉罗家对洋鬼子的畏惧基因!
“唔?你说什么?”山家亨质问道。
“不,不,我是说太,太可恨了。”川岛芳子心里阵阵紧缩,感到难忍的恐惧:“我并不怕,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过了好一阵,川岛芳子才抑制着恐惧的心,慢慢地说:“我只是觉得洋人太可恨了!……”
“洋人虽然可恨,但是他们这次也输定了。”山家亨从容地把有关洋人的情况,告诉川岛芳子。他一边谈着话,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他像情人一样,挽着川岛芳子的手臂,慢慢走着,轻轻耳语着……他讲的许多事情,对川岛芳子来说,全是初次听到。
“你了解的比我还多啊!”川岛芳子久久地默不作声,她自以为穿梭于各色男人之间,以为收集的情报已经够多,想不到还不如山家亨知道的多。她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清楚庄重地说:“我心里多么羞愧,现在我才知道,你竟然做到了这一步。”她抬起明洁的目光,宣誓般地诉说着:“不,我不能只是心里感到羞愧!……和周家的公子的天津纱厂的谈判案,我一定会尽快拿下来的!”
山家亨领着川岛芳子,又折向动物园。他没有正面答复川岛芳子的话,却低声说:“一个人的作用,也许是渺小的,但是当他把自己完全贡献给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的时候,他就显示了一种高贵的品质。”
川岛芳子默默地咀嚼着山家亨话里的涵义。她信仰的不是大日本帝国的天皇陛下,但是山家亨这句话,像一道甘泉,深深地注进她的心田;又像一道明朗的阳光,照亮她的灵魂,使她从沉重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感受到一种严格的要求和力量,也使她从今以后,在困难的环境里,永远不忘这庄严的启示。
对!复国!匡复大清帝国!
一个人的作用,也许是渺小的,但是当她把自己完全贡献给大清帝国的复国事业的时候,她就显示了一种高贵的品质。
“完全!”山家亨重复了一下这个字眼。
沉默了一会,川岛芳子好像想到了什么,望着山家亨,低声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应该清楚。”山家亨说。这话,他不是随意说的。
“非要那样做吗!”川岛芳子轻轻说了一声,从她的声音和目光里透出一种强烈的感情,一种畏惧的感情。
山家亨仍然没有回答。虽然川岛芳子畏惧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严峻的脸上,他仍然深思地缓缓走着,什么也没有说。
“只有那样做吗!”川岛芳子突然抓住深思中的山家亨的衣袖,使他终于转向她。山家亨依然不理。
川岛芳子终于站住了。固执地倔立在山家亨面前。她的眼眶里,凝着滚滚的泪珠,充满着庄严的,自我献身的激动。
在这时刻,山家亨外貌的平静居然掩盖着内心的感情,但他明显地感到,这姑娘的一切,他已经完全了解,并且深深地喜爱了。
“如果没有牺牲自我的精神,你怎么那得到重要的情报!男人其实很好操控,在床上,你什么问不出来?听说你在君士坦丁堡咖啡厅被江山耍得晕头转向,不管你是演戏还是真的,那天如果你把他勾引上床,你就赢了!可是你没有!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肯陪男人上床,周公子这个色鬼的案子还不早就拿下了?”山家亨说得正义,强烈地鼓舞着川岛芳子的斗志,但他接着又说道:“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的义父没有教你,我可以教你!”
山家亨的心都痒痒的了。美丽的川岛芳子看起来早熟,其实才十五、六岁而已,真是鲜嫩可口的年岁啊!
“不需要!”川岛芳子毫不犹豫地道。
天色渐暗,两人分手离开。
……
江帮主跨进了审讯室。随着江帮主的出现,阴森的审讯室立刻鸦雀无声,所有的部属,正以景仰的、谄谀的种种神情迎接着他。江帮主对于这些,不能不由衷地感到自得和满足,渐渐露出一丝浅笑,但迅速地收敛住了。和往常一样,他不能让任何人猜透他的心思,只能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喜怒无常的性格。他故意迟缓了巡视的步伐,毫无表情地从纷乱的目光中穿过。
跟在江帮主身后像条最忠实的老狗一样的戴春风,看到审讯室里一切布置,都是按照既定的计划,令人满意地准确执行了的,这使得本来多少还有点担心的戴春风渐渐放开了心怀。
透过缓缓降临的苍茫暮色,江帮主靠近窗口凝望着黄昏,点点灯火点亮。从今以后,大概能把上海滩控制住了?他不禁向前伸出双手,像要把整座城市挟持在他罪恶的铁臂之中。
江帮主沉思不语的面孔,看去十分安详,只额角上的肌肉偶尔抽动一下。许久,江帮主冷冰冰的说道:“带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