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义彬忍不住开始唠叨,刘安生叹道:“老严!……”
严义彬根本打不住,继续唠叨:“而且,只要你女儿把江帮主勾引上了床,这件事就好办得很了,后来的文章多得很呢;无论是文做,武做,老式做法,新式做法,都由你挑选。放心,我这参谋,是靠得住的;――老刘,说老实话:用水磨工夫盘剥农民,我不如你;钻狗洞,摆仙人跳,放白鸽,那你就不如我了!我保证,你要比盛老四和聂老大两个草包在江帮主身上得到的好处强十倍!百倍!”
说道这里,严义彬忽而“咯咯”一笑,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背卷着手,转身去看盛七小姐,聂四小姐和织姬小姐三个女孩子,她们三个亭亭倩影,成为不少男人目光的聚焦点。
严义彬站在那里看了好半天,让刘安生有充分的时间去考虑这个提议。
此时,孔雀大厅歌舞升平,欢笑言语,喧闹之极。
只是刘安生没有一毫声息,迟疑不决的面孔在那里一晃一晃,而那狭长脸的下部近须处起了几道皱纹了,上部那一双细眼睛骨碌一转,似乎下了决心:“你说的也是好办法……”
严义彬赶快接着说:“江帮主现在还没有成亲,我保证能扶你女儿做上正宫娘娘。”
“嗯,”刘安生似笑非笑地扭一下嘴唇皮,蓦地又转了口风:“老严啊,还是说正经话罢。你说公债的涨跌全看前方的胜败,可不是?然而也不尽然。大户头的操纵也很关重要;他们扳得转!江帮主――嗳,今天你也看到了,战场前线的战局是瞬息万变的,江帮主在交易所也是临阵而战的设下圈套!怎么能探得他的秘密呢?老严,你是足智多谋的周公瑾!可是江帮主是经天纬地的诸葛亮!只怕咱们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哈哈……”严义彬不回答、眉毛一挺,放声大笑起来。他看透了刘安生说的全是反面话,他知道自己的条陈已经打动了这老头儿的心,不过面子上不好公然承认罢了。他笑了一阵,就站起来拍着冯云卿的肩膀说:“老刘,你也别把江帮主看得太神!江帮主至少还是很有人情味,你做了国丈,不吃亏!得了!你斟酌着办罢!那边有个朋友,我去打个招呼。“
严义彬走开后刘安生独子坐在这个角落的沙发上,好像宴会的繁华都与之不相干,一个落寞的看着桌上摆着一瓶盛开的梅花,一碟一碟各种的小吃,他出了一会神,忽然忍不住独自笑起来了。却是笑声方停,突又扑索索落下几点眼泪;他叠起两个指头向眼眶里一按,似乎不很相信掉的竟是眼泪。同时幻象在他润湿的眼前浮起来:那娇红的竟不是梅花,而是他女儿的笑靥,旁边桌上青花瓷盘子是装的却不是小吃,却是一碟一碟的金光璀璨的金条。
刘安生轻轻吁一口气,美人计啊美人计!江帮主虽然人中吕布,可是要去做貂蝉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呀!
刘安生心痛沉重地坐在沙发上,他攒紧了眉头,打算放下这个邪恶的计划,为了分散注意力,就想把眼前各项其他的紧急的事务仔细筹划一下。然而作怪得很,脑子里滚来滚去只有三个东西:女儿漂亮,金钱可爱,江山容易上钩……刘安生忽然发狠,自己打了一个巴掌,咬着牙齿在心里骂道:“混账王八蛋!老乌龟!把自己女儿推火坑!这还成话么?――严老乌龟是存心来开你的玩笑呀!大凡在官场中从前清混到民国的人,全是比狗还下作!你,刘大爷,是有面子的地主,诗礼传家,怎么听了严老乌龟的一篇混账话,就居然中心摇摇起来了呢?――正经还是从田地上想法!”于是他觉得心头轻松一些,背梁脊儿也挺得直些了,但是另一个怪东西又粘在他脑膜上不肯走:家乡革命暴动,几千亩良田眼见得已经不能算是姓刘,却还得姓刘的完粮纳税。他苦着脸摇一下头,站起来向身边四周围看看。他不敢相信自己还坐在奢华的孔雀大厅里,他好像回到了家乡,他站在小山包上,远看自家的良田,一望无际,正是丰收的时节,可是却没有人去收割粮食,原野上,安静的只有风声在吼叫,蓦然,风声中隐隐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轰炸,而且愈来愈近,愈加真切了!……
“农民在秋收暴动!”
刘安生猛的惊醒过来!惊慌失措的左右张望,入眼的确是华盖如云的酒会正在进行时,恍然才知道自己还在酒会上,入耳的全是靡靡之音。
刘安生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喝了一口茶,他的脸上方才回复了一点血色。他忽然看到江帮主正在和他以前的老对手杜月笙在说话。这两个人,以前明争暗斗,杜月笙占据上风,上海滩也没有人看好江帮主,谁知道江帮主出人意料的硬生生在各方势力盘据的上海滩杀出一条血路,如今的江帮主已经隐隐约约的成为上海滩地下王国的王,督军府的军人和工部局的洋鬼子谁都要给他面子,远远的把曾经的那些强敌甩在了身后,也包括当年很有称霸上海滩潜力的杜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