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含笑:“好了,你既然想在这里呆着,就先去外门,等明年的入门小比吧。先说好,日后不可随意来青云宫。若是让我知道你拿青云宫的名头四处作威作福,你可别想待在剑元宫了。”
贺兰图喜不自胜,自是答应。
而姜采凝望着他欢喜跑出去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心道:
不让他来青云宫,他应该便没多少见到师父的机会吧。
反正师父这些日子还没回山门,等真回来了,再说吧。
姜采的心已被外头的动静所牵动,贺兰图走后,她没多想,便化作一道锐光出了大殿,向那喧哗处赶去。
--
青云宫一角,热闹无比,女修们尽围在此处。
一着荼白色文士服的书生打扮的青年坐在凉亭中,眼前蒙着一段白纱,正好将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遮住。一把青伞悬空在上方,为他遮阳;而此处音律尔雅清脆,因他身后有一女郎正反抱琵琶,为其奏乐。
那女郎红衣露腰,手腕、脚腕皆系银链铃铛,高挽云鬓,半张银白色面具覆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娇艳欲滴的红唇。随着此女奏乐,她腕上铃铛沙沙作响。
书生青年含着笑向四方摊手:“各位师妹莫要羞涩,卜算问卦,只此一日免费。若与小生相谈甚欢,吃顿饭亦无不可。”
即便眼睛蒙着白布,他也俊美无比,再加上那恰到好处的书生文弱气,让周围女修们围着他,纷纷求他卜卦。
姜采遁光落地,周围人一见她,面色不由绷起。那弹琵琶的侍女眼睛一动,姜采手一抬,便定住了她。琵琶声当即止,那凉亭下的书生却完全没感觉到,仍两指搭在一个师妹的手腕上,柔声细语为人卜卦:
“师妹呀,你这两日不要出门,卦象上说,你出门遇到的人,不会是你的良人,只会让你伤心……”
那师妹燥红脸,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姜采,她变得紧张,仓促一句:“多谢大师兄。”
书生摆摆手,唇角溢出温和的笑:“下一个师妹在哪里?”
一只常年握剑的素手,递了上去。
书生手指点了半天,皱眉:“你这手不好,一看就是舞刀弄枪惯了,性格太过强势。太强势的人,可不容易找到有情人。师妹啊,你于感情上没什么缘分啊。唔,还有,你有执念,执念易成魔。你这手,和一个人很像啊……”
姜采好奇问:“是不是像一个你讨厌的人?”
书生手指搭在那手上,顿一下,正儿八经地微笑:“是像我很喜欢、很敬重的一个特别好的师妹。”
说完,头顶青伞向女子劈去,女子身上寒气紧随。他身子在原地消失,眼上白布刷地消失。身后兵器相撞声铿锵,很快了结。他手向外一张,悬空的青伞再次落于他掌中。
他拂袖一挥,喝道:“百叶!”
被定住不得动弹的女郎倏地不见,下一刻,旋飞的青叶无数,缠绕着书生手中的青伞,随青伞一道向后一刺。身后金白色的寒剑之光劈开,与青伞交战数招。
谢春山连连后退三步,才收回伞,他身后,抱着琵琶的百叶再次现身。
主仆二人一起抬头,看向立在凉亭悬顶、手持长剑的蓝白色衣袍的女郎。
谢春山勾笑:“师妹,总对师兄喊打喊杀,太没礼貌了吧?”
姜采俯眼,微笑:“实在怕师兄魅力太大,把我青云宫的女弟子们都拐走了。”
谢春山:“师妹谦虚了。你们青云宫女弟子都以你为榜样,为兄哪里拐得走?”
他努一下嘴,似笑非笑:“不光拐不走,还给你送了个大美人。”
姜采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到竹林后躲避偷看的雨归。百叶也看到了,眼神一冷。雨归被他们看到,吓得一哆嗦,赶紧钻入竹林,跑掉了。
观看着那位曾经做过自己侍女的雨归小师妹逃走背影,谢春山遗憾:“百叶,你太凶了。”
姜采这才收剑,缓缓落地。她一言难尽地看眼百叶所扮的琵琶女,道:“师兄,你总这般折腾百叶?”
因这主仆,一扮盲书生,一扮琵琶女。谢春山玩笑的心思,昭然若揭。
谢春山摊手:“她自愿的,哭着喊着非要跟着我,我有什么法子。不信你问她。”
百叶颔首,恭敬道:“回姜师姐,百叶是心甘情愿跟着公子,伺候公子的。”
见他主仆二人如此一致,姜采也不说什么了。
在她记忆中,谢春山确实魅力太大,百叶又确实是非纠缠不可,跟随进剑元宫。那主仆二人也相伴了数百年,内情自然比她更清楚。
谢春山虽看着不着调,但也不傻。若真有问题,恐怕谢春山早将百叶赶走了。
只是想到他们日后的事……姜采出神间,谢春山在她手背上轻敲一下:“师妹又在忧国忧民什么?”
姜采反问:“是长辈们找我么?”
谢春山无语:“这话说的,不能是师兄想念你,特意来青云宫看你么?你一闭关便那么久,为兄关心你啊。”
姜采含笑:“我又不能陪师兄谈情说爱,聊诗歌辞赋,师兄怎么会关心我?”
她问:“我不是师兄口中的‘石女’么?”
谢春山被噎得无话,他手一转,青伞变成了一把扇子。他持扇在下巴上点了点,桃花眼漾着丝丝缕缕的挑逗之笑,挡住尴尬:“师妹耳朵真灵……为兄开玩笑的,为兄自然是心爱你的。若是师妹实在喜欢为兄,为兄是可以牺牲自己的。”
姜采笑:“不敢,我怕师兄的风流债日日在背后扎我小人,我想多活两年。”
谢春山轻笑两声:“阿采你这张嘴呀……掌教他们在前殿等着你。”
姜采颔首:“多谢师兄亲自来一趟,告诉我。师兄关怀之心,我谨记心中。”
谢春山嘴一抽。
姜采旋身遁光而走,谢春山才非常无奈地:“你说阿采这个人,很多事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非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