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为了报复。”元三思摇头,“贤侄,你也将我看得太低了,云海十三楼,以天下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你若加入,自然能知道更多。”
崔不去嘴角微翘:“不就是谋朝篡位吗,何必说得如此高尚?你这样的游说能力,实在无法说服人,依我看,你们楼主的嘴巴起码要比你厉害多了,不如让他出来,或许我还会考虑一二。”
元三思笑道:“何必大先生出马?有位贵客,你们许久不见了,他也很想念你,我便将他请出来,让你们叙叙旧,请。”
他伸手往内室烛光方向一引,示意崔不去过去。
崔不去:“我有三位朋友,还在阵中,你若想诱之以利,是否最起码该把他们先放出来?”
元三思却道:“不必着急,他们都平安无事,你等会就能见到了。”
言下之意,竟是暗示凤霄也被控制了。
崔不去微微蹙眉。
他头一回泛起难以掌控的感觉。
甚至他还有一种预感,在前面那个斗室内,他也许会见到,一个并不想见的人。
崔不去起身,抛开手中竹杖。
他走得很稳。
既已有了微光,就不再需要依靠竹杖。
一步,一步。
他很快来到元三思面前,也望见了斗室之内的情景。
明亮洁净,镶嵌壁间的夜明珠微微发光,并非方才以为的烛火。
一人盘膝,坐在蒲草团上,背对着他。
那身影果然无比熟悉。
熟悉到崔不去维持不住冷硬的表情,连眼睛都流露出一丝震惊。
元三思微微一笑,似早已料到他的反应。
对方适时回过头。
头发霜雪之色,一身衣袍洗得有些发白,面容依稀能看出从前的英俊。
他笑得那样亲切,熟悉,甚至还朝崔不去招手。
“你怎么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脸色变差了不少。”正如家中长辈对离家已久的子弟,语气饱含关怀,又略带责备。
但,崔不去只觉浑身血液,在那一瞬之间,悉数冻为冰霜。
他站立不动,半晌无言。
对方也没有催促,反倒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反应。
过了片刻,崔不去寻了对方面前那块蒲团坐下,开门见山:“我没想到是你,先生。”
范耘温厚地笑:“若你能一早想到,我又如何堪陪你称呼一声先生呢?”
崔不去:“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生性不爱拘束,闲云野鹤,连琉璃宫招揽,你也只肯任客卿之位,来去自由。”
范耘:“不错,我是这么说过。”
崔不去:“你还说过,你是名相范雎之后,毕生之愿,是践行范氏祖训,为天下寻一明君,觅盛世太平。”
范耘笑道:“不错,我也这么说过,而且的确是这么做的。”
崔不去直接冷笑:“我看不出一个躲藏暗处,蝇营狗苟的云海十三楼,能比杨坚更加盛名!”
“多年不见,你这性子,还是这样尖锐。但,刀是双面刃,过于锋利,有时伤人,也会伤及。”范耘摇摇头。
崔不去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面色很快便波澜不惊,纵是范耘,一时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难怪我自打进入这秘藏之处,就觉得手笔处处熟悉,那北斗双璇阵,更是你亲自传授的阵法。当初你还与我说过,天下会布这阵法的人,寥寥无几,而能够安然离开的,更加少之又少。所以这一切,全都是局?”
范耘:“不,秘藏是真的,这里面原本,也的确是魏帝为后人准备的退路,只是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我们搬空了。”
崔不去瞥了元三思一眼,似笑非笑:“为了造反大业捐出全副身家,还潜伏敌营甘当走狗,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员,元世伯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元三思脸皮有相当厚度,还文质彬彬道:“多谢贤侄夸奖。”
不知道的,还当三人相对而坐,在谈诗论文,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