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被逗乐了,说道:“后边行李箱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还有我做的新口味烧烤酱。”
“那下午烧烤吧。”印漓欢呼。
“不行,晚饭吃的菜都准备好了。煲了一盅糯米鸡,你得吃完。”景荣在前面插话道。
印漓:“……那明天烧烤?”
“明天再说吧。”景荣笑道。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别墅跟前。
“妈,你住这间,这是给你跟爸准备的。还有哥的、姨妈他们的、薛罗的、外公的都有留。地皮大,房间就弄了很多。”景荣帮薛母放好行李,又带薛母参观了别墅:“二楼有一个室外休息厅,采光很不错。”
回到一楼,景荣又带薛母一一看过去。
薛母最喜欢的就是前后两个院子,后边的静,前边的热闹。她都能想象过年时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场景。
“这都是印漓设计的。”景荣适时给印漓揽功劳:“他说外公既然住四合院,那应该是个念旧的,所以房子都是中式,院子里这些小菜园、树下的棋盘、秋千椅,都是他弄的。我跟印漓都周末或者放假过来住,平常请了家政打扫。”
“咱家宝贝就是细心。”薛母欣慰地笑,又扭头瞪景荣:“比你贴心多了。”
“是是是。”景荣连忙赔笑。
这时候,印漓在门前叫,吃饭了。
晚饭是景荣早就准备好的,不算丰盛,但够温馨。
景荣跟印漓这晚当然是分开睡的,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都是要上班的人。景荣给薛母安排了这几天的车,一会有人来接,就没跟他们一起走。
上了山道,印漓才拧着眉看景荣,严肃道:“你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感觉你这两天不对劲。”
“哪有。”景荣眉飞色舞,勾着嘴角。
印漓眉头皱得更紧了,盯着景荣道:“看看看,这时候跟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你看错了。”景荣死不承认。
印漓依旧纳闷,哼了一声,不理景荣了。
景荣一瞧,乐了。如今印漓被他养得好,心结消散,那些压抑了多年的娇憨脾气就冒了出来。印漓是没自觉的,这是一种孩子气的本能,是依赖和信任的证明。
景荣放慢车速,伸手捏了捏印漓的脸,笑道:“记得前几天跟你说过什么吗?这些日子忍一忍,等妈走了我告诉你。”
印漓眼珠一转,抓住了线索:“你……是不是跟干妈那儿使坏呢?”
景荣只挑眉,不说话。
印漓瞪眼:“你悠着点啊。”
“我知道。”景荣笑着点头。
印漓知道了个方向,也不问了。景荣有分寸,他知道的。
到了公司,景荣目送印漓离开,然后一到办公室就拿起了电话,给薛母打了过去。
薛母这时候车刚到家门口,接着电话让司机等一下再开车。
“景荣啊,什么事儿?”
景荣声音挺急的:“妈,你还没出门吧?我昨天带了份文件回去看,早上忘拿了,你帮我带来公司吧。就在我卧室床头柜上,牛皮纸袋装着的,我早上要用。”
“瞧你,多大个人了,还丢三落四的。”薛母边数落景荣边下了车,招手让司机再等一下,然后回了屋:“行了,我一会给你送过去,别急。”
“嗯,谢谢妈。”
薛母又笑骂了景荣两句,挂了电话。
景荣放下电话,抬头看着跟前的于小鱼:“有事儿?”
于小鱼:“……我就是过来参观一下,什么才叫真的精分。”
景荣一挑眉。于小鱼立马望天,小碎步快快地扭头出去了。
而在别墅里,薛母打开景荣卧室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牛皮纸袋。再一看景荣床跟旁边的窗户边,都乱七八糟的。
薛母叹了口气,又开始念叨景荣,顺手就给景荣收拾起来。
薄被抖平整了,再去窗户跟前,地毯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几本书。薛母一扫书名,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有好几本,都印着大大的同性恋三个字。
薛母腿有些软,连忙坐在地毯上,拿过那几本书挨个瞧过去。看出版日期都挺新的,但书里折痕很多,还有的用便签纸特地贴上了一段话,显然是都看过的。
薛母心口砰砰直跳,有些不大敢相信眼前看着的东西。
她把书一本本摞起来,手是机械性的,脑袋一片空白——全都是关于同性恋的,还都有书签呐!
薛母呆呆地摞好书,这时候,书底下冒出了个皮套本子,封面的黑皮都满是褶子,摸上去很软,是用很久了的。
薛母鬼使神差翻开看了看,抬头xx年xx月……
是日记。
日记本挺厚,前头的纸都泛黄了、起毛边儿。还有些书页边角都烧过,但显然烧的人后悔了,连忙扑灭了,纸页上一些水滴痕迹。哎哟,可别是眼泪吧。
薛母情绪挺复杂的,脑袋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开始从头开始看起来了。
日记断断续续,是从四年前开始的,那时候林场日子拮据,景荣还蹬着二八杠卖水果呢。
薛母在头一页就看到了印漓的名字。是这么写的——今天遇到了一个男生,他跟我笑,说他叫印漓。他笑起来的时候,我也跟着笑,莫名就觉得开心。
薛母的眼睛瞪大了,猛地扭头看了旁边的一摞书,再看看日记本。捂着心口,哎哟,还好我没心脏病。
薛母抖着手看下去。
越到后面,薛母的手越平稳,心里也越难受——景荣暗恋印漓呢。
日记有些隔了几天,有些隔了几个月,最后边的是隔了几年。最新一篇是昨天的——
【印漓毕业了,我很开心,但也很害怕。他长大了,离巢了,要展翅高飞了。他要去找属于他的那个人了,很快就会忘记景荣是谁。我很冲动,我想告诉他我爱他,但是我没有。妈来了,看着她我难过,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儿子是同性恋。因为别人都会指着她说‘看,她儿子是同性恋’。
今天我很乱,我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一想到印漓要属于别人,好像这个世界都变成黑白色的了。
我没法喜欢上别的人,男人不行,女人更不行。天底下就这么一个印漓,可他不属于我。】
这页纸被捏皱了,好几滴眼泪的痕迹,把字都晕开了。
啪嗒。
一滴眼泪砸在手背上,薛母连忙抹了抹脸。心里乱七八糟的:妆都花了……我儿子是同性恋……我儿子暗恋他干哥哥……哎哟,我儿子怎么这么苦啊!
薛母越想越难过,这么厚的一本日记本。全都是对他们的愧疚,还有景荣的挣扎,嗯,还有不少同性恋的知识呢。景荣有开心的,都是因为印漓;难过,也是因为印漓。还说了不少印漓家的事情。
薛母这时候才把印家人跟王家人理透彻,都是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戚少峰,景荣只一笔带过,说饶不了他,到底什么事儿啊?
薛母更难受了,我两个儿子怎么都这么苦啊。
“薛夫人!薛夫人!”司机在楼下喊:“您收拾妥了吗?”
薛母一惊,对呢,景荣等着要文件。
薛母连忙应了一声:“马上来啦!”
薛母整理好自己,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把日记本丢最底下,然后把一摞书又乱七八糟堆好;再走到床边,拎起薄被一掀,随便扔在床上。这才安心出门去了。
到了集团楼下,薛母补好妆,确认没什么不妥了,才拿着文件上了楼。
“哎呀,薛阿姨~”于小鱼蹦跶着过去了,拉着薛母的胳膊说道:“老想您了,您什么时候来江城也开个烧烤店啊,城郊那啤酒广场离这里太远了,馋嘴又没时间去,苦死我了。”
薛母勉强笑着敷衍了几句,于小鱼顿时心里门清——铁定跟景总今天的精分状态有关。于是不跟薛母唠嗑,说正事儿。
“景总在办公室呢,一会有个会议,说是您给送文件来,您是亲自去呢还是我给带过去?”
“我自己去吧。”薛母说着又问了于小鱼一句:“印漓中午……过来吃饭吗?”
“有时候来。”于小鱼稳妥地回答。心里却嘀咕:看来景总是打算攻略他家母上了啊,怪不得最近都不黏糊印漓了。
薛母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还特意停顿整理了下表情,才笑着进门。
“妈。”景荣抬头,笑着迎上去,接过文件笑道:“可算帮了我大忙了。”
薛母顺手就想戳景荣两下,但手指翘起来,又收回去了。戳什么啊,他儿子这么苦!
“怎么了?”景荣发现薛母的不对劲,问道:“有什么事儿不开心?”
薛母摇摇头,看了景荣一眼,欲说还休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就想着这边酱厂如果开了,还不知道要让谁来坐镇厂长。还有别墅里,你好歹找个靠谱的管家和几个帮佣,没一点人味。”
“哦,找人的事儿不急。你在这里统共就几天,不要烦心这些,看厂址去吧。”景荣笑着给薛母捏肩:“这些事儿我都记着了,回头一定认真找人。”
薛母笑了笑,摆摆手走了。到门口又停下,犹豫几秒说道:“印漓不是说想吃烧烤吗?下午下班,咱去啤酒广场吃吧。”
“哎,好!”景荣顿时眉飞色舞,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薛母却看得越发心疼——瞧,这么点儿事就把景荣高兴的,哎……
薛母走了,景荣眉飞色舞的表情一收,暗搓搓地勾着嘴角,心里有了个数——人说知子莫若母,但知母也莫若子啊。他家母上看上去安静的一个名媛贵妇,但性子刚烈又简单,还有景家人的通病——护短。
所以景荣才不硬碰硬,把短露出来给他家母上看,瞧,还带泪带伤,他家母上不护着才怪。
景荣笑着给印漓打电话:“下午下班啤酒广场吃烧烤。”
印漓在那边欢呼。
挂了电话,景荣欣慰——真好。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简单好哄,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