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溇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低着头,沉默地跪在地上。
“你给我清醒点,又不是什么大事!”关悬也是一肚子的气根本不知从何发泄。
“是啊,你当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阙溇低声地说了一句,已经没有人可以理解他。
“操,老子是想帮你!”关悬被阙溇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他瞪大了眼真是恨不得将阙溇提起来打几拳,“如果不是你的话,你以为老子有这狗屁心思来趟这趟浑水!”
“那就别趟了,只会惹得一身脏。”阙溇的身体还在颤抖着,他头昏脑涨,整个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开始阙溇知道,也是有人帮他说话的,最后全部上百上千条回复争先恐后骂死了回去,直到那些人也默不吭声。
就连林泽旭,最开始就公关发了申明,与他撇清了关系。
是啊,还有什么必要争论呢。
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道歉,要真相,但其实那些人什么都不需要。
就这么愤慨激昂地,义无反顾地,毫不犹豫地,去毁了一个人的人生。
从此之后,阙溇这个名字,只会成为世界的污点而已。
而他将再也抬不起头来,永远一辈子,都被缚在这恶网中,任人辱骂。
阙溇见不到一点希望。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害怕着未来的到来。
阙溇听到关悬接了个电话,然后他进了房间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关悬将还坐在地上的阙溇提到了床上,而后阙溇听到关悬用压抑着怒气的恶狠狠的语气对他说,“你什么都别想,收拾下行李,过几天我带你走。”
阙溇静静地坐在床上,思绪混乱而又冰冷,也没听到关悬后面又说了什么。
走?
他还能去哪。
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脸,不管他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如此多的肆无忌惮的尖锐恶意?
为什么明明这么多人都不曾认识你,却能一个个诅咒让你去死?
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这么丑恶残忍地,就将一个无辜的人一夕之间打入绝望?
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关悬走了,他接到电话说找到了秦知,那个老男人躲在了镇西的老家。
大熊也和他一起从军区回来,两个人一辆车就直接杀去了秦知的老家里面。
一路上直到关悬冲进秦知的老家里面,关悬一直都默不吭声。就连熊岁都看得出来关悬气得狠了,在开车的时候,熊岁也不敢吭声。
等到关悬见到秦知,直接就是往死里一顿打,那个凶狠劲谁都拦不住。一直到后来秦知一张脸都被揍得血肉模糊,再看都要被打死了。就连大熊也被吓到了,帮着其他人将关悬赶忙拦了下来。
当地的警察赶到连忙把秦知送医院,把熊岁和关悬扔牢里拘留了。
“关老爷,你这胳膊手拐得够长的啊。你在临坛闹闹就算了,这都闹到镇西来了,还让哥几个连夜赶镇西来保你出去,你连声谢都不说啊。”开车的冯风看着依旧一脸狠厉沉默的关悬,也知道关悬还在为阙溇的事情发愁,“你别太担心了,阿飞已经去找律师了。我也找人查过了,那个秦知老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个女人没少铺渠道来搅浑这水。”
“你也太不理智了,你把人打进重症病房有什么用。”沈炜叹了口气,他知道关悬性子向来躁,年纪轻火气大,估计憋了一肚子气全都撒在秦知上面了,“你现在把人打成那样,也是有理说不清。大熊,你也不拦着点,你跟着他一起胡闹干嘛?”
“拦着点,我哪里没拦了?关公打起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六亲不认,你看我脸上这块青的不就是他打的!”大熊直接不服了,最后拼死拦着最凶的人就是他好吗,“再说了!那个畜生就是该打!自己做的狗屁事情,把关公他哥一个人推出去,自己倒躲起来,这算是人做的事吗!他妈就算打残了也活该!”
“打残了能解决事情吗?你们两个一路货色,都不动脑子的!”沈炜本身年纪就比车上其余的人大些,此时转过头去板起了脸大声呵斥了下熊岁和关悬,“你们就算把秦知硬抓回来,交给我,也比你们现在这样把人打得半死的强!关公你这几天给我好好歇歇,看着阙溇去,别再给我出来闹事!”
“关公,你真准备带阙溇去美国了?你和你爸都说好了吗?”开车的冯风从后视镜去看熊岁和关悬,平时话最多的关悬此时依旧是黑着脸一声不吭的。
“等签证一下来我就带他走。”关悬后来也并没有和阙溇主动说过,他的父亲是破产了,但是后来他去了美国经商,如今事业做得不错。关悬的父亲这几年一直都有联络他去美国,只不过关悬一直不肯去而已。
如今出了这种事,关悬肯定不管怎样,先要把阙溇带出去,离这个浑水越远越好。既然阙溇这么害怕国内的人都认识他,他就带他去美国几年算了。
关悬这几年里终于头一次主动联络了他的父亲,托他尽快帮阙溇办好美国签证。
“那关公你不能继续和我去当兵了啊,完了,我肯定得死在部队里了。”熊岁倒是一脸愁容,他最好的兄弟就这么突然要出国了,也不知道再见到的时候要过多少年了。
“你去美国也好,跟你爸好好处处。你现在还年轻,学什么不能学,你去随你爸学个经商,总比你陪大熊在部队里面拼死拼活得强。”沈炜也想不到,经常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措手不及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
“操!你什么意思!敢情关公还逃离苦海了,我还得垂死挣扎几年是吗。”熊岁嚷嚷了起来,本来他就不想去什么军区,偏生他家里人都铁了心的说这是家族传统。去他妈的,家族传统!熊岁好不容易说服了关悬和他一起去,现在关悬也走了。
“好了,反正你就和阙溇去美国吧,剩下来的事我们哥几个肯定给你处理好。网络上的舆论都是一阵一阵的,等过几个月,你们就可以回来了。”沈炜没再搭理熊岁,转头定定看向关悬,“你收敛下自己的脾气,回去之后不要再和阙溇闹知道吗?”
关悬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冯风的手机铃声响了。
“喂。”冯风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冯风的手突然颤了一下,然后连忙将车靠右停下,然后涩着嗓子又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车里其余的三个人也意识到冯风的电话里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无比。
“关悬。”冯风放下了手机,而后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晦涩不明地望着关悬。
他们总是叫他关公,关哥,关老爷,很少会这样严肃地连名带姓地叫他关悬。
关悬的心猛然一紧,他屏息地瞪着冯风,身体都不自觉地极致紧绷着。
冯风复杂的眼神盯着关悬,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垂着眼咬牙说道——
“阙溇他,跳楼自杀死了。”
关悬的瞳孔猛地骤然缩紧。
半夜的窗外有一辆开着大灯的车驶过,耀眼的灯光落在关悬脸上,留下了灰白僵冷的阴影。
洛旻猛地从床上睁开眼,他的心跳得极快,细喘着呼吸着,就连额头都冒了一层冷汗。
关悬最后一幕的神情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挥散不去。
洛旻从床上走了下来,他站定到了沙发边上,看着沉睡的关悬,心跳才恍然慢了下来。
“操!你他妈干嘛呢!大半夜扮鬼呢!”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的关悬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影在他眼前,连忙吓得躲到了一边,而后没好气地看着半夜不好好睡觉,来装神弄鬼吓他的洛旻。
“干嘛呢,你,梦游啊?”关悬看着洛旻,洛旻却不吭声,这让关悬莫名其妙。
洛旻伸出了手,关悬不知道怎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主动伸出手去握住男人了。
感觉到洛旻手心的温度,关悬觉得自己跟触电了似的。
他自己是不是都睡糊涂了?有毛病啊!阙溇伸出手,他干嘛非得握上去?
关悬刚想把手伸回来,洛旻就已经紧紧抓住关悬的手了。
“阙溇,你到底想干嘛啊?”关悬完全搞不懂阙溇了。
洛旻也没说话,就把关悬往房里拉。关悬迟疑了一会儿,也就跟着步伐进去了。
“一起睡。”等走到床边上,洛旻淡淡地说道。
“我操,你睡傻了吧你!我可不是林泽旭!”关悬连忙甩开了洛旻的手,他只以为阙溇肯定是睡懵头了,估计把他当成林泽旭给带进屋了。
“我和林泽旭分手了。”洛旻望着关悬说道。
关悬愣了一会儿,分手他倒是着实没想到,随后脑门子里上来一股子火气,“他甩得你?他居然敢甩你?”就知道林泽旭肯定换女人玩了,看他明天不找他算账去!
“我提的。”洛旻继续说道。
“你提的?”关悬瞪大眼,似是怎么也想不出竟然有一天阙溇会和林泽旭主动提分手。那阙溇得被林泽旭压迫欺负成哪样,这软脾气才会提分手啊。关悬真是越想越气了,但是这事情一码归一码,“我反正觉得你和林泽旭分手是好事,但是你拉我过来和你一起睡算搞什么鬼?”
难道还身边少了个人之后,睡不着觉了吗?
关悬只要想想每晚阙溇和林泽旭在这张床上睡一起,都觉得浑身一个寒颤。
洛旻没说话,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关悬。
屋里有一盏墙角的小夜灯是亮的,那微光淡淡落在洛旻的身上,却显得有几分落寞。关悬看着洛旻的脸,总觉得洛旻的神色似是有几分委屈,就连那双桃花眼都黯淡下来。
妈的!这表情活像是他欺负了阙溇一样!
“别看我了!睡,睡,一起睡!”关悬实在被看的慌了,实在没辙,直接就躺到了床上,似是恨自己立场太不坚定而生气,泄愤般地重重拍了拍床垫,“你还不快点上来睡!半夜里瞎折腾!”
洛旻摸索着躺上了床,他朝着关悬的方向侧着身子睡着。
这下子洛旻心里舒坦了,闭了眼就入睡了。
但是关悬心里不舒坦了,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和别人一张床上睡过了,心里乱糟糟的。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洛旻的睡颜。
明明是半夜里,但是那清俊的五官似乎都很清晰地入了关悬的眼,他不由自主地都看愣了。等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关悬心里又是一阵好气,他半夜没事去盯着阙溇的脸瞎看什么,有毛病!
关悬闭上眼,心里想着快点睡。
明天还是早点回去吧,不吃什么糖醋排骨了,吃了还得洗碗,晚上还得陪/睡。
这他妈是遭的什么罪!
关悬听着身边的人的平稳的呼吸声,隐隐感觉到身边的人的温度,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不像是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胸腔里有些发烫,倒像是在紧张还有点激动一样。他的心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关悬自己都能感觉得到,在不自然地加速跳动着。他甚至还有点控制不住地想侧过身去,再好好看看阙溇的脸似的。
关悬瞪大眼,酸涩犯困的眼睛直瞪瞪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真是要了老子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