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有屈打成招?”
“没有!”陆水横道,“连鞭子板子也没动过!”
“我威逼恐吓?”
“你对他们说话客客气气!”
苏岸道:“那你急什么?”
陆水横一时无语,是啊,他急什么?
废话!客客气气请了人来,没打没骂没侮辱,不过是例行询问留审,就两天死一人,以各种各样惨烈的方式,有留血书要长留浩气在人间的,有用腰带悬梁自尽以证清白的,有撞墙而死不堪受辱的,有拼死抗争大骂逆贼的,有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有保持缄默尊严服毒的,一个个搞得流言满天飞,搞得他们好像腥风血雨跟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似的!
他急什么,他当然急的是百口莫辩啊!这事一开始,就陷在别人的阴谋里,对方不惜牺牲一个个马前卒,要的是让他们声名尽毁前功尽弃,最后灰头土脸退出江南。
陆水横不由一拳锤在桌上,“我憋气!你说这算是什么事!”
苏岸不理他,呷了口茶已经继续看书。
“沈大哥你说,这真是邪了,那些账本毫无破绽,最多不过是查出贪腐了一点钱,真不算什么事,我和沐柏眼睛都快看瞎了,可真就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啊!”
陆水横这话刚一说完,他的小厮汗流满面地急冲进来,一边大声道;“大公子不好了!淮扬起民变了,说张忠清大人死得冤枉,无数的百姓拿着锄头棍棒就冲咱们所驻的衙门来了!”
陆水横几乎跳起来:“你说什么!民变!”
小厮弯着腰压着肚子剧烈地喘着气:“是,数不清的人,说要为张忠清大人报仇,疯一般冲过来了,大公子快和沈王爷先避避吧!”
苏岸的肩背偎着椅子,掩在绿柳浓荫里动也不动,只笑了声道:“慢慢等着,人打不进来。”
“可,”陆水横道,“这明明是他们煽动策划的,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啊!”
苏岸笑睨了他一眼:“难道你堂堂的刑部侍郎,被些拿着锄头棍棒的乱民逼得狼逃鼠窜,回去陛下就和你善罢甘休?”
陆水横便突然笑了,他一屁股坐在苏岸对面,挥挥手让自己的小厮退了。
小厮擦着汗,气还没喘匀,一脸狐疑地退了下去。
陆水横突然歪在椅子上笑不自禁,苏岸翻着书问他:“你笑什么?”
“沈大哥,这事搞大了。”陆水横好不容易敛住笑,“这明摆着一条连环计,先想私底下用火烧死你,然后前赴后继地死人给你造一个残暴滥杀的恶名,接着哄抬起一出民变说你惹得天怒人怨,再由朝堂上那群官员配合着弹劾请命,新的钦差一来,你就无功有罪地下马,他们这事情就成了。”
苏岸道:“怎么说是人给我造一个残暴滥杀的恶名呢,我十多年本来就是残暴滥杀的恶名好吧。”
“沈大哥你别说笑,这事还真就要让他们成了。这民变一起,也不必动武,就那么往衙门口静坐上几天,新的钦差一来,也就没有你什么事了。”
苏岸看着书不说话。
陆水横凑过去,声音里带了丝秘不可宣的压抑和激动:“我知道你的手段,每当濒临绝境的时候你总有大杀招,沈大哥,这回咱们该出招了吧!”
苏岸将手里的书盖在陆水横的头上:“出什么出,由着他们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