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仅存的一点理智,余自新这时已经急得哭出来了——她也希望不会地震!可是——
还有,她完全没有任何应付地震时的知识!应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要往空地跑么?她做的对不对?村子里没有其他人能给她意见,她拿着手机,慌乱中不知道该打给谁,一看,一个老太太还慢悠悠往篮子里装刺绣鞋垫呢!哎唷,都什么时候了呀!
她不住后悔,为什么——为什么从重生一开始就在本子上写任何能想起来的大事,就是偏偏忘了这一件!
为什么?
因为上辈子这时候她正在医院里做活体肝移植手术!
她在手术台上昏迷了十个小时,肚子上开了一个25公分的J形伤口,在医院住了七天。
她可怜的大姐冒着自己两个女儿被徐山平他妈这死老太婆每天打骂的风险来照顾她一家三口,天天在医院和家中来回奔波好几趟。
她醒来后每天最担心的是大姐不熟悉交通出车祸或者迷路,还有,她突然一连这么多天不在家,女儿会不会害怕?她从出生就没跟她分开过这么久。
还有最重要的,要是她自己熬不过这一关,那她的女儿谁来照顾?
她出院后还要卧床一周才能慢慢起来走动。
为什么她会对这场灾难没有印象?
当一个人自顾不暇的时候完全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啊——”余自新脑子乱哄哄时踩到一块石子,痛叫一声,趴倒在地。
村长老婆杏花婶赶快扶她起来,“小余老师,你咋样?”
余自新再也压抑不住,大声哭了几嗓子,心情反而没刚才那么紧张了,“我没事。白玛奶奶走了么?”
“走了!”附近这几个村子里老人都多,就算紧急撤退也慢,幸好每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不然不知道收拾到天亮能收拾完么。
村长说村民们都撤到学校广场了,可学校的钟声还在不停响着。
余自新心里惶惶不安,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她跟杏花婶互相搀扶着往学校走,突然间王老师发疯似的跑过来,“小余——”
“怎么了?”
王老师上气不接下气,“小波呢?你看见小波了么?他跑来找你了!”
小波!
余自新血压飙升,没见着这熊孩子呀!他会去哪儿呢!
余自新深呼吸,“你们先去学校,我猜他是到村公所找我了。”
这两人起初不愿意,非要陪她去找小波,余自新坚决制止,“你们去学校,小波奶奶现在肯定急得不得了。”这两人都五十多了,真有什么事跑得也慢,余自新安抚她们,“我找到小波就追上你们。”
余自新跑回村公所她的住处一看,史莱克和各种DVD碟不见了,可能小波是回来取这个了?可这孩子现在跑哪儿了?
她又往小波家跑。
杏花婶和王老师跑回学校,逢人就问,“小波呢?谁看见小波了?”
附近村子的人也都聚在操场上了,乱哄哄的,有人在大发脾气,“乱敲什么钟!把人全引到这里干什么?谁讲会地震!”
到处是大人呼唤孩子的声音,狗子们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但嗅得出空气里的紧张,也兴奋大叫,还有人抱来了家里的鸡鸭,叽叽嘎嘎,乱作一团。
“王老师我在这儿!”一个小男孩从人群里挤过来,“小余老师呢?”
王老师抱住这熊孩子,用力拍他屁股两下,“小余老师还在村里找你呢!你乱跑什么?”
“我去拿史莱克了……”
王老师没心思再理熊孩子,叫杏花婶找村长打电话给小余。
村长正在校门口跟邻村的人吵架呢,“我哪知道会不会地震?我们全村都看见老鼠搬家了,你不信去问娃娃们啊!他们不会撒谎……阿旺他们村□□也跳出水塘了……”
正吵得气粗,村长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还以为自己是高血压了?被气到了?再一看,所有人好像都这样……?他心里一咯噔,不好!
轰隆——
大地剧烈颤抖,校门口那座钟乱晃,没人敲也嗡嗡作响,紧接着,校舍后面只起了架子的员工宿舍像小孩搭的积木一样轰隆隆倒塌,校舍的水泥台阶,钢筋,玻璃窗,门框,石砖,全都在发出呻|吟,像有无形的大手在拧动撕裂。
王老师紧紧抱住她身边的两个孩子,抬头看向高处的村子,大喊:“小余!小余老师还没出来呀——”
远处群山都在颤抖,荡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很快隐没了村子。
地震来临时,余自新在小波家。
他家在村子边边上,家里几间瓦房,院子挨着一面山崖。
她也以为自己是跑太久眩晕了,但随即,她知道,是地震了。
余自新赶快往外跑,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脚下的地剧烈颤抖,她摔倒在地上,四处找不到任何能扶的东西,小波家的房子变成了碎积木,尘土瓦片木头梁玻璃窗全被掰碎了,灰尘弄得她看不清,只能爬在地上蜷缩身体。
稍微能站起来了,余自新失去了平衡感,东倒西歪跑到厨房门口,本想去拿灶上的大锅当龟壳防护,可头又一阵晕,一屁股坐地上,随手捡起一个藤编筐子扣在头上当安全帽。
她还来得及再做什么,大地剧烈震动,仿佛天崩地裂,她惊叫着本能到处抓,什么都没抓住,耳边轰鸣着,眼睛被藤条筐遮住失去视线,身体先是失重,紧接着重重撞在石块上,像颗铜锅里蹦的炒豆一样噼里啪啦被打得全身剧痛。
余自新醒来时,眼前看不到一丝光明。
她起初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天都黑了,伸手摸索了一会儿惊恐地喊了两声,她被埋在石头块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