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欢呼着蹦起来抱一下妈妈,“我去换衣服!我要穿贝拉的黄裙子!”
母女俩去了间俄式西餐厅,媛媛吃得很香,吸了一口橙汁问:“妈妈,咱们俩这算是约会么?”
李婉晴忍俊不禁,“为什么这么问呀?”
“哥哥说,两个人在正式的餐厅吃饭喝饮料就叫约会。还有,两个人一起漫无目的乱走也叫约会!”
“那妈妈就是和媛媛约会了!”李婉晴又笑了一会儿,问女儿,“媛媛,要是妈妈换个工作,会比现在忙很多,你会不高兴么?”
媛媛问,“会有多忙呢?会像爸爸那么忙么?”爸爸每天都忙,周六周日有时也要出去,还会出差。
“那倒不会,不过,妈妈可能不能每天接你放学,让小张阿姨或者成阿姨接你可以么?但是妈妈保证,每天晚上临睡前陪你,亲亲抱抱压扁!”
李婉晴许诺,小心翼翼看女儿。
媛媛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不乐意,她跟小大人似的说,“我是担心你太累。”然后又补充一句,“妈妈,要是你换了新工作,会比现在开心么?”
李婉晴很惊讶,媛媛看得出她不开心?
她怔了怔,“不知道。也许刚开始会很不习惯。但是,我想,慢慢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呀!我想让妈妈也找到开心的工作。”
李婉晴忍不住问,“媛媛,你为什么觉得妈妈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媛媛的眼睛明亮清澈,小脸还挺严肃,“小余姐姐和舅妈经常说起她们工作上的事,说的时候眼睛里带笑,还发光,但是你从来不说你工作上的事。”
李婉晴百感交集。
她以为孩子还小,可其实她什么都看得出。
她控制情绪:“不过,妈妈现在还没准备好换工作,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么?”
媛媛赶紧郑重伸出小拇指,“我保证保守秘密!”
李婉晴跟女儿勾手指,“那现在,我们就是盟友了。你要支持妈妈,努力学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尽量不生病,好不好?”
“好!”媛媛笑得露出两颗大板牙,“那你也要努力学习和工作!”
李婉晴又郑重其事地跟女儿握了握手。
小余帮她算盟友的时候忘了最重要的这个。
女儿是只有九岁,可有了她的支持,李婉晴觉得四肢百骸都有了力气。
隔天她卡在午休的点去了趟大哥工作的医院,跟李剑晴坦白了自己的想法,还有这些年的困惑。
李剑晴看着眼睛红红的妹妹,又心疼又自责,他有多久没跟妹妹好好聊过天了?他竟然想不起来。
他既不知道她过得究竟好不好,也没注意到她脸上笑容越来越少,他也曾赞成妹妹找份清闲的工作,反正哪怕得了诺贝尔奖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比方悦棠赚更多钱,何况,经商也不容易啊,家里又不缺这个,何必再让她冲锋陷阵呢?
他们都想让她过得“轻松”,却从来没想过,他们眼中的“轻松”,在她看来是“无聊”。
李剑晴跟妹妹保证:“不管你想换工作还是考研,只管去做,爸妈那里我来说。”
他先给老婆魏蓝通个气,再跟老爸谈,“你刚退休那阵子多难受婉晴现在就多难受,可你退休时是几岁?她现在才三十几岁,就让她退休了?这人就没生气了呀。”
李剑晴年轻的时候跟老头子犟起来硬碰硬,给魏蓝结婚后学会迂回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李茂深也拉过来。
这时李婉晴跟旧同事老领导都见了面,幸好这几年她没跟大家断了往来,她明说了自己的情况,“媛媛大了,身体也好了,我在大学行政真是一杯茶一张报一坐一整天,哎呀,跟提前退休了似的。还有,今年春晚上都说了,我不下岗谁下岗!我就怕呀,万一大学要精简人员,行政肯定是最先开刀的部门。我还是想回厂里,哪怕是临时岗位也行。”
倒还真有个空缺,科室里一个女研究员十一月预产期,四个月产假,原本厂里是想科室里剩下这四个人每人分担些,专业人才不好招,也没人乐意做临时工,但现在李婉晴既然开了这个口,也不是不能开个先例,产前一个月她提前来熟悉工作准备接手,新妈妈产假修完回来那个月也需要点时间适应,这不就有半年的临时工了么?
“但是,你家里人同意么?”老领导还是要问一问。大学行政老师这工作多好啊,钱不少拿,活没多少,每天优哉游哉,多少人挤破头还进不去呢,李婉晴要是没她的好老爸都不一定能进去,现在要走,换个临时工?这半年干完了之后呢?
李婉晴笑得十分笃定,“您放心吧,他们都同意的。”不同意也不行,大学那份工作她已经写辞职信了。
钱效云是接了大学人事那边的电话才知道女儿搞这一出的!这么大事,人家大学人事也和日化厂领导一样有顾虑,先打个电话探探风。
她挂了电话,冲进老头子的书房,“咚”一下摔上门,“你晓得伐?你女儿要辞了大学的工作回日化厂!你——”
再一看老头子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李茂深手里的报纸扔地上,“你知道哇!你知道多久了?还有谁知道?哦,都知道呀?你们——你们只瞒着我一个?这是要气死我啊!”
李茂深一看老婆子气得不轻,也不敢再坐着了,赶紧拉着老太婆坐下,把儿子劝他的话讲一遍给她听,“囡囡自己在大学做得不高兴,我们是真为她好么?她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
钱效云直掉眼泪,“你还以为是过去啊?我们两个都退了!人走茶凉,懂么?她要是想再回大学,可没那好事!”
李茂深咕哝,“她从来就没当这是好事……”
钱效云怒瞪他,李茂深蔫了,“等囡囡回来,让她自己跟你说。”
这一关是逃不过的。
李婉晴知道。
怕不怕?怕。她怕看到母亲生气、流泪、歇斯底里,六十岁的人了,高血压一下上升,人昏过去了怎么办?要是脑梗心梗呢?
但她更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消磨,再次妥协。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只有一次机会,那么,怎么办?
她想起小余说她大姐和姐夫戏精上身一个扮恶霸找事一个练习应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