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靠在高严的怀里,“阿兄,我们去把年年接回来。”
“我已经让山山去接了,他们一会就该回来了。”高严说,他身受重伤,高囧又死了,在他没把朝中事务彻底理好之前,他不想随便让妻子出门。
“阿娘。”高岳一直远远的离父母远远的站着,直到二弟抱着妹妹出现,三人才往父母身边走去。高年年一直紧紧的搂着高山山的脖子,小脸趴在他脖子处,没说话也没有哭。
“年年?”女儿出乎意料的沉默让陆希吓了一跳,忙把女儿抱了过来,仔细的摸着女儿的小手小脚,“怎么了?不舒服了?”
高年年摇了摇头,小手搂着陆希的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父母和哥哥们。
陆希见女儿如此,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年年跟耶耶阿娘一起睡好不好?”
“好。”高年年听到开心的事,还是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看到父亲肩上全是血,不由吓了一跳,“耶耶疼疼!”
高严和陆希对视了一眼,高严之前受伤高年年从来没见过伤口,陆希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对,耶耶受伤了,一会年年给耶耶呼呼,耶耶就不疼了好不好?”
“好!”高年年乖巧的应了。
陆希让女儿坐在他们夫妻中间,又拉着两个儿子的手,“我们回家吧,都一晚上没睡。”
两人点头,“我们回家。”
在高严一家回到蓟王府休息的时候,江阳王府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啪!”生平第一次成氏对视若珍宝的儿子动手,“你这个畜生!”她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是亲生父亲!亲生父亲!你怎么可以看着别人杀他!”成氏用力的捶打着儿子的胸膛,“畜生!”
高岿直挺挺的站着任母亲捶打,“我没有杀父亲,父亲是自杀的。”
“你父亲除了头能动外,其他地方都动不了,他怎么自杀的!”成氏怒声道,“你居然任人杀了你父亲!”
“我没有任人杀了父亲,父亲是自杀的。”高岿一字一顿的对成氏说道,“他早就不想活了。”浑身除了头部能动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动,是人都受不了,更别说是一生顺利的高回了。
“他不想活了你不会劝着他吗?”成氏无法接受儿子居然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亲自杀,他居然做出这种事!
“大伯死了,父亲根本活不了了。”高岿的话让成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说什么?”成氏不可置信的看着高岿,高岿没说话,但成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你们是故意的——”
“不错。”高岿对着母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二伯想夺嫡,肯定要杀了大伯,但是宫中有近一万禁卫军守护,离城外不远就有龙虎卫,二伯想要对大伯动手,最好的法子就是离开建康,所以父亲找到了二伯,告诉二伯他可以用自己的死讯引出大伯,而高岿一开始就参与了父亲的计划。
成氏浑身都哆嗦了起来,“疯了!你们都疯了!难道你父亲的下场还不够让你得到教训,难道你还想着那个位置!”
“我不想要那个位置,那也不是我能拿的,我只想像人一样活下去。”高岿对母亲说道,“我不想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江阳王府,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我也不想我的儿子将来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
成氏茫然的看着儿子。
“母亲,您知道刘叔父怎么样了吗?”高岿说的刘叔父是高回的属官,也是高回的心腹,“他自杀了,据说是因他贪酷,刑部判他秋后问斩,一家子都贬为官奴,他自杀了。他三个儿子净身入宫,他的妻子、女儿都送到了教坊,哦,他的大儿子已经死了,年纪稍大了些,已经十三岁了,净身后没熬下去。”至于妻子和女儿高岿没说,可谁都知道送到教坊去的贱奴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成氏脸色惨白死死的盯着儿子。
高岿对母亲的神色恍若未觉,“您知道我先生怎么了吗?他也被查出以前当县令的时候曾草菅人命,所以被刑部判了跟刘叔父一样的刑法,先生他也自杀了,他的妻子就带着儿女子孙全部自杀了,全家三十三口没一个活下来,我派去收敛的人回来跟我说,他们卖空了一个棺材铺的棺材,呵呵……是不是很好笑?我居然有一天会卖空棺材铺的棺材。”
高岿对母亲笑得癫狂,高岿的口中的先生,是他的启蒙恩师,一直陪在他身边,为人正直和善,可以说两人感情亲若父子,高岿怎么都不信先生当县令的时候会草菅人命!可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先生一家子就这么死光了,连一条血脉都没留下,“您信不信接下去就会轮到成家、黄家。祖翁不是已经乞骸骨了吗?几位表哥都不敢出仕了吧?还有表弟生病了,据说重病在床?你信不信过段时间表弟就会去世,圆圆就不会再嫁入成家了。”黄家是他妻子的娘家。
“别说了!”成氏尖叫。
高岿不是有意刺激母亲,但是看到母亲一脸理所当然的责骂他的时候,高岿这些天积累的压力就完全的爆发了,看到母亲崩溃的大叫,高岿眼底闪过后悔,他不想刺激母亲的。父亲瘫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而祖翁不过只随便拉了一个马奴顶罪事了。他们家看似父亲的命保住了,他甚至过阶段就能接任江阳王的爵位,但那又如何?他现在恐怕就是一天什么时辰放了一个屁都会有人上报到大伯手中。
大伯对看在祖翁的份上对他们收手,可不代表他会放过辅佐父亲的人,为了杀鸡儆猴,父亲的最亲近的心腹家破人亡,下场凄惨。剩下的那些人一见他们如此凄惨下场,立刻离他们家远远的,甚至连成家——高岿眼底闪过阴郁,居然在这个时候传出表弟重病,他们以为表弟死了不娶圆圆,就能远远躲开?就跟黄家一样,要不是他的婚事是祖翁亲自关心的,黄家不敢动手,他的妻子也会病逝吧?
“你二伯跟你大伯又有什么不同?”成氏哽咽道,“他居然杀了自己亲哥哥!”
“难道父亲不是大伯亲弟弟?至少二伯想要杀大伯就亲手杀,而不是假借别人之手!”大伯是太子,二伯心狠手辣不假,可他行事堂堂正正,高岿冷笑,大伯呢?他居然让一个马奴害的父亲如此!他简直就是在侮辱父亲!“大伯上位我们是大伯的眼中钉,二伯上位我们是立下了从龙功绩!”不仅不用再被囚禁,还能继续一展抱负。父亲从小不重视自己,可他到底是自己父亲,如果有一线机会他会忍心让父亲自杀?高岿想着父亲临终前解脱的笑容,他眼底闪过水光,拳头紧紧的握着,他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成氏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无法反驳儿子的话,但是他怎么可以这样,“阿岿,你不能这样——”你以后会后悔的,他已经被仇恨迷失了双眼。他想报仇都不能背负上父亲的命啊!成氏好恨高回,好恨!他居然让阿岿去背负看着父亲自杀的负担,他怎么可能这么对他的亲生儿子。
“母亲,劳烦你再回娘家问一声,表弟这几天绵延病榻,据说时日无多了?这么拖着是不是太痛苦了?”高岿阴沉的声音响起。
成氏骇然的睁开眼睛,“他是你表弟!圆圆的未婚夫!”
“表弟还是祖翁的亲孙子。”高岿淡淡道,“要是表弟身体不好,圆圆嫁过去也委屈,还不如再过段时间我给她另选一个身体健康的夫婿。”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与其送到成家,还不如再选个门第更好些的,他们高家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挑选了,既然病得快死了,就早点死吧。
成氏不敢相信儿子怎么变得那么冷酷了?“你外祖翁他——”成氏想为自己娘家辩解,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不过高岿打断了成氏的话,“阿娘,人想要得到,总要先付出,他们既然做了选择,就要知道应该承受什么代价。你放心,他们毕竟是我外家。”他也不准备对自己外家做什么,他们家前段时间自身难保,还连累了这么多人,外祖翁家想自保,他能理解但不会谅解,亲事就别想了,皇室贵女不可能退婚,那么就把他们已经在做的事做完吧。
成氏等儿子走后,瘫软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阿岿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成氏泪流满面。
高严在杀高囧前,行事隐秘,可高囧一死,他就无所顾忌了,率先换了禁军的各处首领,让禁军带着自己率先进来的五千军士维持京中各处的秩序,同时扬州那边大军也接了高严的军令,大举入京,这一来基本上建康稍微消息灵通些的世家都接到消息了。
王珏看着连夜来他家里的顾律,举着茶盏感慨道,“蓟王果然不负鬼王之名。”太干脆利落了,直接弑兄。
顾律摇了摇头,“蓟王真是——”他也不好说,自古杀兄登基的皇子也不少,可真没几个跟他一样光明正大的杀兄的。
“找人杀跟自己杀也没什么不同。”王珏淡笑,“他成功了,就是他敢承担,将弑兄罪名一力承担。他要是失败了——那是大逆不道的反贼。”
王珏直白的话让顾律头疼,这老小子怎么现在说话跟陆琉那老小子一样毒了?想起陆琉,顾律叹道:“陆琉这小子要是活到现在多好,两个女儿都是皇后了。”
“他要是活着,陆言肯定不会当皇后。”陆琉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郑家的皇帝?
“这倒是。”顾律捻须问,“你听说陛下现在已经中风偏瘫在床了吗?”
王珏颔首,“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赞同先立蓟王为太子,代陛下治国。”作为王珏来说,他更偏向高严当皇帝,毕竟高严是他们士族一手捧起来的皇帝。
“连禁军都能控制,太子这次也不冤了。”顾律道,很多人都认为高严会走刘铁这条线,所以太子有意让人靠近刘铁,却不想高严居然避开刘铁让樊勇来帮忙,樊勇可比刘铁有用多了,他在禁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中护军胡敬,也不知道高严怎么收拢到他的。
王珏也心有戚戚的点头,两人说了一会话后,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准备上朝了,陛下重病但没有宣布停朝,他们还是要去上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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