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迎亲队伍簇拥在中间、穿着绛公服的新郎,咧嘴一笑,朗声喊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车头五人脸色微变,绛公服新郎所说的,可不是什么山贼切口,
而是正经的,迎亲对诗!
就跟七夕节芙蓉园那场婚礼上,信修枢机念的长诗一样,都属于传统习俗,世人皆知。
民间娶亲,新郎带着迎亲队伍,明火执仗,来到女方家门前,大喊:“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而女方的亲属,也要对“不审何方贵客,侵夜得至门停?本是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朗,因何到来?”
双方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将对诗念完,
男方表明身世、地位、能力,对女方的爱慕,
女方表明矜持庄重,这才能够将迎亲程序进行下去。
在李昂看来,这既是陋习,又不算陋习。
从社会角度上来说,复杂繁琐的婚礼程序,对男女双方都是负担。能够在生产力并不发达的环境中,保障婚姻的稳定性,减小离婚概率——再结一次婚实在太累太麻烦了。
而从更深远的角度来说,这么一套传承自上古的迎亲程序,似乎也能像昊天钟、昊天铃一样,在某种程度上保护新婚夫妇,免遭邪祟窥视。
至于眼下,
这支鬼魅般的迎亲队伍,则用这种方式,表明他们压根不是正好在铁轨上偶遇,
就是奔着这节车厢来的。
李昂与裴静、万老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没有开口。
别看这前来迎亲的百人,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看上去对于五名修士毫无威胁,
学宫和镇抚司有太多太多的案例证明,异类不讲道理,
也不会遵循修行界中,巡云境大于听雨境,听雨境大于身藏境的诸多“规则”。
异类的力量,就是规则。
见五人沉默以对,绛公服新郎仍然保持微笑,继续说道:“本是长安君子,赤县名家。故来参谒,聊作荣华。姑嫂如下,体内如何?”
李昂等人脸色再变,
在正常的迎亲对诗中,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在介绍新郎是长安人,
而是假托有长安户口,吹嘘男方家境优渥,和女方亲属们套近乎。
对方,直接跳过了对诗当中,应该由女方亲属询问的“不审何方贵客,侵夜得至门停?”这一句,强行推动迎亲对诗。
裴静只觉毛骨悚然,寒流从脊背淌过全身,脑海中不由闪过学宫异类学博士张谅,在课堂上讲过的话语——
“许多你们以为寻常的、不值一提民风民俗,都是千百年来,人们为了抵抗无孔不入的异类妖魔,而总结出的经验。背后堆满了因蔑视妖魔,而产生的怪异死法的无数污血。”
怎么办?
还没等他扭头望向其余人,绛公服新郎再次开口,以极快语速,迅速说道:“下走无才,得至高门。皆蒙所问,不胜战陈...”
“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些话语的意思,无非是再三表明爱意,恳请女方亲属,请求高抬贵手,让新郎能见一见新娘。
五人非常清楚,
当对诗念完之时,便是新郎见到新娘,迎亲成功之刻!
新郎和整支迎亲队伍都是死人、死物,被他们接走的新娘,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裴静心思飞快转动,一边继续着沧海剑剑意,时刻准备翻脸,一边拼命思索学宫中教授过的民俗学、异类学内容,寻找生路。
在异类学中,
新娘,可不一定是指某一个婚约尚待履行的女子,也可能是指一个概念...
比如,全车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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