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质问,穆野并未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他早就料到她定会将此事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刚好,他也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于是他稍稍欠了欠身子,眼底冷漠至极,“我为何要提前与你说呢?”
十七蹙了下眉,“你当然要提前与我说,我若是能及时通知宗主,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啊。”
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似乎觉得她很可笑。
“我陪你在聚仙宗待久了,你倒是忘了我的身份了。我是魔啊,那些人死不死,与我何干?更何况,你以为妖族昨日的目的是那群凡人?呵,他的目的是你们聚仙宗啊。妖族与仙门争斗,我作为魔,不好好坐收渔翁之利,难不成还要上去帮你们仙门一把?”
十七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视生命如草芥的模样,可再次见到,她依然打从心底里觉得害怕。
并不是害怕他冷血,他可怖,而是害怕,自己在他眼中同那些人并无区别,是他可以说出“与我何干”的人。
她吞咽一口,眼眶不自觉泛起一抹薄红,“那我呢?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如你一样坐山观虎斗。在你告知我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成了虎,我无法置身事外。穆野,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帮我,我只是想问一问,只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她停顿一瞬,直直望着他,道:“我也与你何干吗?”
不知为何,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他忽然有些烦躁。
烦躁得连这个问题他都不知如何回答。
他讨厌仙门,没有为什么。追究起原因便是正邪不两立。
当初之所以答应她让她进聚仙宗,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幕后主使是谁,说不定这个人就藏在聚仙宗内。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想,他甚至已经渐渐忘了,自己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真的只是以身作饵吗?
他可以很明确的回答自己,他所做的一切,早已超出“饵”的范围。
穆野垂下眸,沉声回道:“我生来便是魔,杀人也好,旁观也罢,我都没有做错。”
“倒是你。”他抬眼与她对视,“不过才待了一月多,你竟真以为自己是仙门人了。别忘了,你与我成过亲,你是魔族的王后,你便也是魔。如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话毕,二话不说便将她扛了起来,不顾她反抗强行带她去了后山。
“穆野!你要做什么!你放我下来!”
“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
说着,便挥手打开了自己设下的那个结界,扛着她一起回到魔界,而后转身伸出手,一团黑雾顿时涌入结界里。
须臾,结界化作斑斑点点,彻底被销毁。
十七看着这一切,怔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再也不能回聚仙宗了。而她的记忆,也永远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脑子里。
像一把蔫了的小白菜,她眸光渐暗,再没反抗过,任由他将自己扛回房间,扔在了床上。
“从今往后,你就好好在这里做你的王后。记住了,你是魔,不是仙。”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她渐渐蜷缩起身体。不知为何,明明房里阳光充足,可她却觉得冷得出奇。
穆野不该这般对她的。
虽然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可她就是莫名觉得,心里很难过,非常难过。
这种难过,并不是因为自己再也找不回记忆,也不是因为无法回到聚仙宗,更不是因为穆野生性冷血,漠视生命。
只是因为她觉得,穆野不能这么对自己。
十七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啜泣起来。
没哭多久,她便因为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空崖在外面敲了敲门,给她送进来很多吃食,其中大部分都是肉。
空崖临走的时候,十七叫住了他,问道:“空崖,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回想尊上有无命令他不许同王后说话。仔细想想,也没说不许聊天。
于是他点点头,在餐桌另一边坐了下来。
十七递给他一个羊腿,他又想了一下,尊上好像没说不可以吃王后递的羊腿,于是接了过来,一口啃下去。
“空崖,你从小便跟着穆野吗?”
他点头,“嗯。”
“那...那他没做魔尊的时候,可有喜欢的姑娘?”
他摇头,“没有。”
十七撑着脑袋,边看着他,边给自己喂了一口肉,“为什么呢?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厉害,喜欢他的姑娘一定很多,他没有心仪的吗?”
“喜欢尊上的姑娘,都死了。”
“......”
正准备喂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闭上嘴,将肉放回了碗里。
空崖依然吃得很香,只是吃得更香的时候,大门“砰”的一声突然打开,看清来人,空崖的羊腿顿时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