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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手里的存单其实就是股金证,这个事实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既然自己不是储户的身份,而是股东身份,那么,道理就很简单,自认倒霉,就像李春雪说得那样:好比投资做买卖一样,买卖赔了,就要承担风险,相比本金来说,那一点利息算什么?到头来还要感谢政府呢,好歹政府还保住了他们的本金,就是不保本金他们也没有脾气,打官司都赢不了,本来就是愿赌服输的事,谁让你开始盲目投资了?
所以,人们由最初的愤怒,变成了顺服,最后变成了感激。焦大爷拿着自己“失而复得”的两万块本金几乎掉下眼泪,一个劲地跟里面的工作人员说着感谢的话。
至此,这些期望着能有更高利息回报的人们,到头来不但没有拿到高利息,反而连最低的活期利息都没有拿到,基金会,给亢州的老百姓普及了一次金融的基本知识,只是学费太昂贵了,基金会兑付老百姓本金的工作,就持续了三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最后一个把钱存进基金会的人,是三年以后才领到了本金。
第一批现金很快就兑付完了,还有无数人在等着第二批、第三批的兑付。
彭长宜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以来,张怀以他年轻力壮为由,让他重点盯着北城基金会的清理整顿工作,而张怀自己,则以身体不好为由,盯着问题相对小很多的南城基金会,尽管这种分工只有他俩清楚,但是南城有事仍然要找彭长宜。彭长宜就跟一个救火队员一样,东奔西突,忙活在这两个基金会之间。
北城,的确倾注了彭长宜太大的心血,他除去没有亲自带人上门催款外,几乎所有与之有关的事情都干了,抄家、起草还款协议、找刺儿头谈话,凡是难啃的骨头都留给了他,他天天嘴皮子磨的起皮,天天泡在北城基金会。没想到,令人头痛、一团乱麻般的北城基金会的清理整顿工作,居然走在了南城的前头,而且工作非常有起色。这里,的确有彭长宜的心血和汗水。
北城不仅是他曾经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仕途的起点,他的确不想让北城这项工作瘫痪,况且目前党委书记缺位,林岩暂时主持工作,他当然希望林岩能借助这次事件,有一个好的表现,最好能顺利上位,所以,就尽心尽力地帮助林岩,解决基金会的问题。尽管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在钟鸣义时代,林岩没有特殊贡献,是很难得到提拔的,他完全有可能以林岩资历浅为由,从而压制他。但也不能说林岩就没有出头之日的可能,毕竟江帆还是市长,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如果条件成熟,哪怕是等价交换也是能交换出位置的,关键是林岩先得苦练内功,带领北城平安度过眼前的危机。
但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市委不给北城派新书记来,也是引发了人们许多猜测。有人认为这是考验林岩的时候,也有人认为是任小亮的问题还没有最终的答案,这个时候就免了他有点不通人情,也有人认为是亢州党政一把手在暗暗较劲,更有人戏说,这是钟鸣义在变相“吸储”,看谁最终送的礼多,谁就是北城未来的书记。
彭长宜倒是认为一个市委书记,就是再自私也不会拿政治开玩笑的,况且北城是亢州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地理位置重要,眼下顾不过来考虑人事问题倒是真的。尽管基金会不是钟鸣义眼前唯一的工作内容,但是由此牵扯出许多事情,不得不让他心烦,还有任小亮,被带走后一直没有个说法,所以北城的书记当然不能那么快就易主。
作为林岩,眼下的处境也很尴尬,干好了无功,干不好有过,平安解决基金会危机,是唯一的选择。干的再好未必就是自己上位,说不定给谁干了呢,但是干不好或者出了事,有可能就会被追究责任,所以对于林岩来说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不求有功,但求平安无事,是他眼下最大的心愿。至于上位问题,他连想都不敢想。
彭长宜不知江帆是不是私下教练过林岩,因为最近总是和林岩接触,差不多天天见面,就少不了说些私房话,彭长宜也把自己的意思跟林岩说了,林岩非常认可他的观点,林岩说:“我还记得我刚给市长当秘书时,他对我说得话,他说,我们都需要成长。所以,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任劳任怨,因为这是一个过程,成长的过程。”
那一刻,彭长宜觉得林岩身上有着江帆的理想色彩。也可能是他长期跟着部长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行事风格和部长很接近,直接、实用。所以,他永远成不了理想主义者,但是他非常敬仰有着理想色彩的人,在和林岩一起战斗的日子,他觉得林岩是一个不错的苗子,是和江帆一样有着理想色彩的人。
这天,由新成立不久的亢州反贪局和基金会清偿组的主要成员,参与了审问师小青的活动。
新任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吴海鸥,也是一名女同志,原来是检察院检察科长长,长得非常漂亮,是检察院出了名的院花,她曾经和师小青、姚静、还有古卓,被人们称为亢州城的四朵金花,因为漂亮,所以引人注目。
钟鸣义来到亢州后,一改樊文良时的工作风格,大胆启用了多位女性干部,使她们走上主要领导岗位,吴海鸥就是其中的一位。尽管检察院是垂直领导,但是地方对其仍然有组织权利,她的出位,就像当年的师小青一样,同样引发过人们许多的猜测。吴海鸥专门受理师小青的案子,这天,一大早,她就带着两名检察官,赶到看守所,对师小青进行第一次的审讯。
清偿组有关人员也到场了,但却是在另一间屋子旁听,并不参与审问。
张怀对钟鸣义这么高调的审问师小青很是有看法,他认为敢这么高调行事,就说明钟鸣义什么都不会沾上,只是苦了待罪小羔羊了。
其实,从师小青自首那天起,彭长宜就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他不便于和张怀交流这些看法而已。
早期,亢州看守所和拘留所都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条水泥路,水泥路的左边就是拘留所,右边则是看守所。根据犯罪性质,师小青被羁押在看守所里。
彭长宜本不想来旁听,但是张怀非让他来,还说让他验证自己的预言是否准确。当漂亮的反贪局女副局长身着崭新笔挺的制服,神色庄严地和另外两名检察官走进审讯室的时候,彭长宜就出来了,对于这样一个毫无悬念的审讯,他也没有多大兴趣。
在院里,正好看见从拘留所那边走过来三四个,其中打头的是所长陈乐。陈乐一见彭长宜,脸上马上就笑开了花,紧走几步,握着彭长宜的手说:“我还想,今天会不会在这里看见您,您果然来了。”
彭长宜说:“你可是胖了,这可不行,在省队练的本领是不是丢了?”
陈乐说:“丢倒是没丢,我刚去那边转了转,相中一块场地,准备腾出来搞训练用,前面那个小操场太小了。您的眼睛可真是够毒的,我刚称了体重,就长了五斤,就被您看出来了。”
“那也是不运动闹的,如果运动五斤也长不了。”
陈乐说:“最近拘留所来了这么多人,还不够操心的哪,哪有时间运动啊?”
彭长宜说:“你们局不是给市政府打报告了,要把两个所分离开,到那时你就轻松了。”
陈乐说:“说实在的,我真愿意分离出去,太操心了,您看看去,最近都人满为患了,各个号子是人挤人,再来人都没地方塞了,进来的全都是跟基金会有关联的人,我们正常收容的的人都没地方搁了。”陈乐突然想起什么,就又说道:“沈革出去了,他在这里可是一点屈都没受。”
“呵呵。”彭长宜笑了笑没说话。那天不久,沈革就被卫生局的领导保了出来,当然,是在归还第一期贷款后出来的。陈乐知道沈革跟彭长宜的关系,肯定不会委屈了他。
他们说着话,就上了看守所的三层办公小楼。来到陈乐办公室,彭长宜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呢。”
陈乐说:“我领您去参观参观?”
彭长宜说:“算了,高墙电网的,在小号里一呆,看了我心堵。”
陈乐边给彭长宜沏水边说:“其实,我每天都会对着他们这些人发一会的呆。”
“为什么?”彭长宜问道。
陈乐把水放在彭长宜面前,说道:“这是我媳妇让我这样做的。她说,你多看看那些失去自由的人,就会少犯错误甚至不犯错误。”
彭长宜很赞赏陈乐媳妇的说法,就说:“对,是这样,什么都是身外之物,细想想,没有什么能比自由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了。”
陈乐坐在彭长宜对面,说道:“昨天海关的人来提审二猴着。”
“哦?”彭长宜一愣。
“我想可能是因为贾东方的事。牢头还没跟我汇报是什么事。”
彭长宜知道,在看守所,在押人员流动性大,一些在监室时间较长的人员就容易形成帮派,欺负新入监的人员和外地人等“弱势群体”,而这些人受到欺负后又不敢向民警反映,怕招致更大的报复,从而使牢头狱霸有了滋生的土壤。有的管教民警对管理有依赖思想,把一些在监室中有“影响力”的在押人犯当“拐棍”使用,利用这些人管理监室事物,这样就出现了在押人员管理在押人员的现象,也就形成了“牢头”。有的时候,“牢头”产生的负面作用远远大于正面作用,但是,“牢头狱霸”现象,自从有了监狱那天起,就没有消失过,这种现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也是狱警重点打击的对象。如果利用好了,往往起到民警起不到的作用。所以,彭长宜完全相信陈乐的话,二猴的朋友参与了追杀彭长宜的事,这个情况上次陈乐已经跟他说过了,只是他告诉陈乐,不要再参与此事了,因为涉及到了王圆。目前彭长宜还不能断定王圆跟贾东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厉害关系,所以他跟任何人都不能暴露王圆。想到这里他就说:
“那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有主张。”彭长宜转移了话题,说道:“拘留所如果分离出去,你可能不会再兼着拘留所的所长了。”
陈乐说:“我巴不得呢,太操心了。”
“呵呵,也可能让你去拘留所,也可能把你留下,你愿意去哪头?”
“哪儿都行,去哪儿我都能对付,这个您就不要舍脸去给我说情,用不着。”
彭长宜笑笑,说道:“好,我不操心了,到哪儿都是干,一样。”
陈乐说:“如果让我继续留在看守所,我准备对看守所进行一次改革。”
“哦?”
“现在看守所的硬件设施差,很多都是五六十年代的通风和电控设备,再有重刑犯和一般犯混押,管理民警年龄偏大,想上一批有专长的年轻一点的民警。”
彭长宜说:“主意倒是好主意,等过了这段再说吧。”
“嗯。”
彭长宜站起来,透过窗户看了看,看守所后面就是驻亢州的武警支队,负责看守所的警戒任务。他说:“小乐,你这里真的不错,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