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流失的鲜血慢慢停了下来,只伤口更加可怖,且疼痛又加剧了。可这样很好,至少他此刻还是清醒的。
他又重新拿了新的白布缠在了伤口上,然后用火直接烧掉了染血的布。
外面已经黑了下来,但并不显得太过黑暗,天上挂着一轮圆月,竟是个难得的好月色。东方立等人不知,其实他这两月以来基本都没有睡觉。
身上的剧痛与伺机而动的魔心都让他无法安心的休息。
或许是魔心改造了他的身体,即便这么久没有睡个好觉,但是酆无咎却还依旧活得好好的。
他重新穿好了衣裳,正朝着门口走,但方走了几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原地顿了片刻,便忽地转身,半蹲下身,从床底下拿出了那个装着香烛的盒子。
然后,便快速地出了帐子。
他的速度很快,守在周围的兵士们只觉一阵风从面前拂过,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自是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方才出去了。
酆无咎并未走多远,到了军营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便停了下来。
夜色很静,亦很美。
他安静的打开了盒子,拿出了里面的香烛。自上次香烛熄灭后,酆无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无人能懂他的恐惧。
他怕自己一旦打开,发现香烛还是点不燃,便再也无法自持了,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去找将军。
他是靖王,他不能离开这里。
“将军,你现在还好吗?”酆无咎把盒子里的香烛全部摆放了出来,并且一一点燃,低喃了一声。
只是无人回答他的。
他似乎也并未想要等任何回应,话音未落,便已经闭上眼,慢慢念起了经文。往日十七年所学,早已刻进了他的脑海和心底,不用思考,熟悉的经文便已脱口而出了。
只是经文不会消失,可他的佛心,却早已迷失了。
他盘腿坐在香烛中间,却不想随着经文出口,体内的魔心却是又躁动了起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身体上的疼痛加剧了。
酆无咎没有忍住,轻咳了一声,竟是咳出了血来。他表情微微有些空白,眸光忽黒忽红,仿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又尝试着念经,然而,每念一句,剧痛便加一分,脑子更像是快要炸开一般,泛着火烧似的难受。
他喉结上下滚动,薄唇被鲜血染上了嫣红。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怔怔的睁开了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须臾,看着手上的鲜红似是发了呆。
“原来连念经也不可以了吗……”
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子。
怔了半晌,青年看着周围正燃烧着的香烛,嗅着香烛的味道,又抿了抿唇,竟是忽地又闭上了眼睛,固执地又开始念经。
他唇角的血流的越来越快了,脸色也越来越白,然而他嘴里的经文却没有半分停顿,速度甚至越来越快。
“无咎,无咎!你停下,别念了!”
耳畔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将军的声音。酆无咎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然而,他却并未睁开眼睛,还在继续念着。
直到念完完整的一章经文,他才停了下来。
而此时,周围的香烛已经快要燃到尽头了。青年脖颈间的衣裳,也早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随着经文结束,他的身子也晃了晃,似是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除了他,周围没有任何人。
所以是他又出现幻觉了吧。
将军,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呢?或者,又是梦吗?
“酆无咎,你到底怎么了?”青年躺在地上,没有试图再爬起来,呼吸微微加重,视线似乎也越来越模糊了。他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天上的圆月。
他能看见圆月,却是看不到身边之人。
容钰在将军庙等了足足两个月,直到方才酆无咎诵经为她上香,她才心有所感,便控制着自己的一缕元神顺着香火之力来到了青年的身边。
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曾经健康的青年,此时却竟似形销骨立,眉间竟已有了晦暗之色,直看得让人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方才酆无咎越念经文,吐出的血越多,容钰的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无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了?”她沉着脸蹲在了青年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却发现只有一缕元神的她根本碰不到青年的身体。不但如此,酆无咎似乎也看不见她,听不见她说话。
容钰怔了一瞬,心里竟生了挫败之感,想要从水牢出去的心思越发迫切了。
只是虽然如今她能够吸收香火之力了,仙力也大增,然而却还是破不开水牢。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便是容钰,也忍不住生了焦躁。
尤其是当她被囚在一处,对外界之事无能为力时,那种挫败感更浓了。
原来便是成了仙,她也做不到无所不能。
“将军,你收到我的香火了吗?”躺在地上的青年望着天空,喃喃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