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西陵晟微微顿了顿,面上笑意更深,“我都快要死了,他们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容钰薄唇轻抿。
正这时,忽然刮起了狂风,天上也响起了雷声。
“快下雨了……”西陵晟抬头看着已经快被乌云占据的天空,轻轻低喃了一声,“阿钰,我要走了。”
话落,他再次深深看了容钰一眼,便当即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大步朝下山的方向走。
只是方走了几步,脚步却是陡然停了下来。
“阿钰,你恨我吗?”
无人回答他的话。
西陵晟回头,便见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了。
他心心念念之人已经离开了。
见此,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刺耳到了极点,早已惊飞了一树的鸟雀。
“你肯定很恨我吧,但我知,你也是这世上最心软的人……”西陵晟垂首,声音低不可闻,除了他自己再无人能听见。
他不再停留,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山下走去,竟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待到出了苍泽山,他却是没有回戎国,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鹤,朝着空中轻轻一抛,下一刻,那纸鹤竟然瞬间化为数米大小,变成了一只真正的仙鹤。
然后,仙鹤再西陵晟面前弯下了腰,仿若在等他坐上去。
西陵晟却没有马上动作。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这只仙鹤,目光幽深,须臾,他又忽地回头,再次看了那苍翠茂密的苍泽山一眼。
片刻,终是抬脚上了那只仙鹤的背。
待他坐上去,仙鹤便瞬间飞上了天空,朝着一个方向急速地飞去。狂烈的风夹杂着冰凉的雨水扑在西陵晟的脸上,映出了他越发惨白的面容。
方才那些红润仿佛只不过是错觉,此刻,他面无丝毫血色,看上去竟真的像个死人。
“所谋甚大又如何?阿钰,我亦心有所求啊。”
只是这句带着寒意的话,很快便消散在了空中,似乎再也无人知晓。西陵晟的面上早已没了一丝笑意,只余一片决然。
仙鹤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
这场春雨下得不大也不长,不过一刻钟便停了下来。慢慢恢复亮白的天空中,一个玄衣女神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
容钰望着那飞得越来越远的仙鹤,面上终是淡了下来。
“神君,您既然知道是龙族在背后谋划,为何不去阻止?”身旁,璎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也与容钰一同望着西陵晟消失的方向,慢慢皱紧了秀眉,“龙族去找了您在人间的故人,想来是准备对付您。”
“您不去把那人带回来吗?”璎霖忍不住问道。
“强行带回来又如何?”容钰却微微摇了摇头,“他心中所求,我满足不了。我能阻止他一次,又岂能阻止一世?”
“只要他一日没有得到所求,便一日不会放弃,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她说得淡然,可璎霖却分明看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握在拳的手。一双轻薄淡粉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想来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璎霖恍然,脱口问道:“神君,您在难过吗?”
方才那人,璎霖虽然才第一次见,可却早已听过了那人的名字——西陵晟,也曾唤作傅晟。乃是神君在人间的故人,曾是与神君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和知己。
可后来,却也是他处心积虑谋划了一切。
战友是假,知己是假,他从一开始便对神君用命守护的大周充满了恨意和杀意。
他们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可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有时候又怎么说得清呢?是人便有感情,便是神仙,也做不到绝了七情六欲,否则,龙族也不会那边汲汲营营了。
想来无情无欲,唯有圣人才能做到吧。
在朝夕共处的日子里,在腹背相交的时光中,便是早有所图谋的西陵晟想来也付出了真心的吧。
否则,以神君这般敏锐聪颖,又怎可能真的辨别不了真情和假意呢?
正是因为那真假早已混杂在了一起,再难分开,所以,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才会尤其的残忍。
所以,恨吗?
恨的。
可亦是,难过的。
“你先回去吧。”容钰忽然开口,面色冷凝,“请璎霖仙子替我告诉树老一声,我有事要出去一躺。”
“神君要去哪里?”璎霖忙问。但其实她心中却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刻便听容钰冷声说了两个字,“北海。”
她从来不是那种任人宰割之人,而如今,自然也不会任由龙族欺辱。
龙族既然不愿善罢甘休,那便迎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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