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并未打伞,便是帝王,此时也暴露在风雪之中。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是天子。
身为一国之君,即便边关告急,他也应坐镇京中,而不是千里迢迢来到边境。可连司马承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当得到魏瑄被俘的消息后,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直接快马加鞭,轻装赶了过来。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军营之中,便鬼使神差的先来了这个破落的小院。
司马承出身皇家,自来养尊处优,后来登基为帝之后,他更是住在了世间最豪华的宫殿之中,享受着无数人的伺候与参拜。
吃穿住用,无一不精。
如这种破旧的小院,他更是从未踏足过。
容钰出身农家,成了农女。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农家。
面前的女子仿佛与记忆中的那个威风赫赫的魏钰将军彻底成了两个人,他看过她穿着锦衣罗裙,也看过她身着威严的铠甲,却唯独没有看过如此的她。
身上的衣裳早已洗得发白,上面甚至还有许多补丁,在司马承看来,比之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这便是容钰在容家过得日子吗?
她在大周,是可以被人肆意欺辱嘲讽的农女,而戎国,却愿意以侯位许她,让她成为这天下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君侯。
当身处淤泥之中,面对这般诱惑,真的有人能不动心吗?
思及此,不知何时,司马承的面色渐渐冷了下去。
“你既然知道,便应该明白怎么做。”他的相貌生得极好,可如今,那双好看的唇微启,突出的却是冷酷至极的话,“当年是你生母换了两个孩子,才让魏瑄长成了今日这般不堪一击的样子。”
“她被人偷走了整整二十年的人生。”
“容钰,这是你欠她的。”
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在了容钰的心上,毫不留情的在上面捶打。若是二十年前,她的生母没有调换两个孩子,那今日,魏瑄还会不会被抓?
她会不会如他父亲一般,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谁也说不清。
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当年没有调换孩子这一事,她们各自在自己的家中长大,那么,这世间……至少如今是绝不会有一个魏钰将军的!
毕竟,一个农家出身的女子,便是再天赋异禀,难道能无师自通不成?便是她有心向学,又能去哪里学?
她可能会如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农女一般,做饭洗衣、刺绣种田,到了年纪便嫁给一个合适的人,组成一个家庭,然后相夫教子,就这般平淡安稳的过一辈子。
所以,司马承没有说错。
她确实偷了魏瑄二十年的人生,也确实欠了她。
无论如何,魏家于她都有再造之恩。
而如今,魏瑄被俘,她应该立即站出来才对。
可是容钰的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住了,如何也无法干脆的说出那一个好字。
非她不愿,而是……
容钰看着这虽只住了一段日子,却已经慢慢有了家的味道的小院,心脏像是被一根坚硬的绳子用力捆了起来。
她缓缓握紧了双拳。
院子里静默得可怕,只有他们深深的呼吸声,以及那越来越重的雪落之声。
“朕不会逼你做决定,二十年前的你是婴儿无法选择,那么今日,朕便让你自己做这个决定——”
“是换还是不换,都由你自己决定。”
“容钰,这一次,朕给你时间考虑。”
半晌,司马承再次开口打破了这滞闷的静默。
“阿钰。”沉默片刻,他忽然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似是带了一些亲昵,仿佛回到了好多年前,他们最信任彼此的时候。
容钰抬眸,与帝王对视。
不错,是帝王,而不是当初的那个尚有稚嫩天真意气的少年皇子。
然后,她听见他说:“你说你不负初心,那么,就别让我失望。”
不负初心,曾是他们对彼此,对这个世间的承诺。
而如今,他却把它化作了枷锁,欲要牢牢捆住她。
容钰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帝王之威仪,普通人不可直视。可此时,容钰却忽然仰着头,像是与曾经的十几年一般,直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
“司马承。”她甚至直呼了他的名讳。
在如今,这可以算是冒犯天颜的杀头大罪,可曾几何时,她甚至亲切地唤过他一声,阿承。
那时,他是不许她叫他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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