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谢过陛下圣恩。”相比顾氏的愁云惨淡,容钰面色却平静许多。她接过圣旨,便带着容家人站了起来,沉声道,“我送公公出去吧。”
文福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文福虽是太监,可却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容家人到底只是升斗小民,哪里敢靠近皇宫里出来的大人们?便是容威,此刻也没了平日里的活泼。
待到出了院门,文福终是没忍住,对容钰道:“容姑娘,陛下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您的。”即便容钰如今已成了罪民,可文福依旧用得是尊称。
“陛下他……也是真心想要您进宫的。”
“是吗?”容钰的脸色却很是平淡,“但我,也是真心的。”
说罢,不等文福再说什么,容钰便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容钰如今是戴罪之身,不便送您太远。您请回吧。”
她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了些银钱放在了文福的手中。
这是惯例。
宣旨的内侍代表的是皇帝的脸面,无论怎样,是决计不能下了皇帝的面子的。所以,接旨的人家是要献上一份心意的。
只是容家清贫,只是比不上那些官宦世家。便是这些铜钱,也是容钰刚用从山里打来的猎物换来的。
文福听着她斩钉截铁的话,心里终是有些失望。他垂头,看着手中的那些铜钱,心里更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和怅然。
“将军……”
他动了动唇,竟是忍不住唤了旧时的称呼,只是他刚刚开口,便被容钰打断了,“公公,您是陛下身边的人,想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您比我更明白。”
将军这个称呼早已不属于她了。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罪民,更是没有资格配上将军二字。
“公公,保重。”
容钰把他们送到了村口,说罢,便转身大步朝容家的方向而去了。
文福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铜钱。
“文公公,咱们这是……”
“走吧,回宫。”
文福摆手,收回视线,便带着人上了马,朝着京城跑去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内侍,生死皆掌控在帝王的手中,又有什么资格去思及这些事?
容家的气氛越发低迷。
这两日,容贵的身子好了很多,如今正常活动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只是没想到不好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竟是没一刻舒心。
“半点回转的余地也没了吗?”
容钰一回来,顾氏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眼里带着希翼。
容钰摇了摇头,回道:“君无戏言,既然已经下了明旨,自是不可能反悔。”话落,便见顾氏身子晃了晃,眼泪霎时就落下来了。
“这皇帝都下了圣旨了,大家肯定都知道了……”顾氏抹着泪道,“往后,咱家还怎么出门啊?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她都能想到,只要他们出去,必然招致无数人的指点。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顾氏便觉得又怕又难受。
可顾氏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不行嫁娶,不入他家。
这于他们来说,其实还不是最严重的惩罚。更何况,她早就有了此志。可怕的不是这道圣旨,而是这圣旨之后,将带来的一切后果。
京中风向变幻很快,而且,上行下效。
如今他们已经招了皇帝的厌恶,上有所恶,下必遵之。这才是司马承下这道旨意最大的目的,他的态度,影响的将是整个京城。
可看着顾氏哭得凄惨的模样,容钰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这些话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望着满脸是泪的母亲、眉目含忧的父亲,以及尚有懵懂的幼弟,心中有了片刻的茫然。
傅晟到时,容家刚用过晚膳。
因着情绪低迷,这顿晚膳很是潦草,大家随便喝了点稀粥吃了点咸菜便打发了,然后便都早早回了屋,天还未全黑,容家便已经熄了灯,恢复了冷清。
虽已废了内力,断了右手,可有些习惯已经维持了十多年,便是人生遭逢剧变,容钰也没改了这习惯。
每日的早晚,她都会练一会儿武。
后来答应了容威教他武功,便成了姐弟两人一起练。
容威的资质不算特别好,但这小子生来有一股韧劲,竟是痛得流泪,也没有放弃。虽是亲弟,可容钰在练武这道上却很是严厉,并不会因此放一点水。
因此,这些日子容威都很累,甚至都没有时间出去玩了。
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容威本以为今日不会训练了。可容钰却依旧把他叫了起来,围着院子跑了二十圈,又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直到完成了今日的任务,这才让他回去休息。
“阿钰。”
明明天气已经放凉了,可容威此时却是满身大汗,衣裳都侵湿了。
他打了一盆水,正准备洗洗脸,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道微微有些熟悉的清朗男音。容威抬头,果然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