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间一艘货船上,建昌县户房主事钱益半推开船窗,看了看外边站着那个青衣男子。心知这便是查案钦差,他又仔细地看了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遂放下心来,整了整衣冠,推开门走出了船仓,对那青衣男子叫了声:“当头日照千秋!”
陆御史豁地一抬头,见中间那船顶上站着个又矮又胖的男子,便猜那便是给自己扔纸团的人,内心一阵激动,也说了声“当头日照千秋。”便带了四名护卫迎了上去。
这时,陆御史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见刚刚还在叫卖的那几个货郎,已经弃了货车子,一阵风似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
陆御史暗自奇怪,待见到那几人直冲上中间那条船,而那个船顶上又矮又胖的男子脸上露出的惊慌之色,大叫“鼠辈尔敢!”,对身后的护卫急声叫道:“快,保护船上那个矮胖子!”
然而已经晚了,待那四名护卫拔出刀急追上船,那几个货郎早已团团抱住那胖子,直直地跳入了建昌江里,陆御史气极败坏地赶到船上,朝江里一看,心里一沉,只见浑浊的江水翻滚,哪里还有那矮胖子的影子。
陆御史气冲冲地赶回县衙,马上召集建昌的那三个官员前来答话。
“你们这是做什么?!真相是永远掩盖不了的。王知县,你自己说,事发当时你在做什么!”陆御史拍着桌子大喝道。
王知县已经知道钱益已经被制服,心里有底,当下脖子昂起,直直地说道:“回上差的话,下官早就禀报过了,下官亲自上城阻杀水寇,奈何中了水寇的暗箭,这才被抬下城头的。”
陆御史恶狠狠地盯着他,压根就不相信王知县的鬼话,然而王知县品级与陆御史相当,压根就不怵他,将头扭向别处,不再看他。
“葛乔!”陆御史又冲葛主薄叫道:“当天你当真是头痛病发?哼,你可要想清楚,欺君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葛主薄慢条斯理地答道:“大人哪,我真是头痛犯了啊,哎唷,下官这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折腾,这头,您看,又痛了,哎哟。”
陆御史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又冲许梁凶道:“许梁,你呢?!”
许梁咂吧咂吧嘴,无辜地双手一摊,说道:“大人,那时下官还没来建昌呢……”
“呃?”陆御史气得快要抓狂了,颤抖着手指头点着许梁三人,大叫道:“你们!好好!来人,把这三个,给本官拿下!”
随着一声应喝,十几个衣甲鲜明的护卫冲进二堂,上来就要抓人。
许梁三人傻眼了,王知县大叫道:“姓陆的,王某乃是朝庭命官,你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察御史,无权捉我!”
陆御史冷笑。
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钦差护卫押了三人就要往外走。
“住手!”一声威严的冷喝适时到来。钦差正使,吏部主事杨所修冷着脸走了进来,瞪一眼手下,喝道:“都退下!”
“杨大人,”陆御史急了,上前道:“这三个人实在是胆大妄为,目无法纪,理应严惩!”
杨主事横了他一眼,问道:“陆大人,你倒是说说,他们三个怎么个妄为法了?”
陆御史气道:“他们三个,枉顾法纪,公然阻挠钦差查案!”
“可有证据?人证?物证?”
陆御史瞪眼道:“当时下官带去的四名护卫俱可为证!”
杨主事听了,白眼一翻,骂道:“胡闹,钦差护卫岂能做证!”
在陆御史仿佛要吃人的眼光中,许梁三人灰头土脸地出了县衙二堂。
回典史房的路上,许梁不放心地对王知县和葛主薄说道:“两位大人,眼下这关虽然过了,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钱益,那个打发到虬津去的宫德言有没有问题?”
王知县恶狠狠地骂道:“不管有没有问题,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老葛,你去传令,让人把宫主事看紧了,他若乱动,立马给我抓起来!”
“是,下官这就去办!”葛主薄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
“县尊,这陆澄源是什么来路啊,这么凶?”许梁好奇地问道。
“他?”王知县想了想,嘿嘿嘿无奈地笑道:“要说这陆御史啊,那可真是块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本县三年前外放建昌那会,他就在督察院当监察御史了,除了皇上,这老小子谁的帐都不买,是朝中公认的惹人嫌!不过,这人虽然让人讨厌得紧,却实在是洁身自好,勤俭奉公,让人抓不到一点点把柄,如若不然,只怕早在十多年前就被人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