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这几天都在忙,自己也累得慌,和唐旭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上车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她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刚开始还很安静地歪着头靠着车窗睡着,睡过去后睡姿就不太好了,睡累了无意识地侧过头后,头就耷拉着靠在了唐旭尧的肩上,软软的脸蛋靠着他硬实的肩,大概被硌得难受,陆然手就无意识地抱住了唐旭尧的手臂,调整了下睡姿,也没醒过来,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
手间臂间都是她软软的触感和呼吸,熟悉而遥远,唐旭尧垂头看她。
陆然睡着时脸上一向都很恬淡,安安静静地的,像婴儿,她在哪儿都能睡得很安然,眼睛很放松地闭着,浓密的睫毛甚至也只是安静地翘着。
唐旭尧以前很喜欢盯着陆然看,她缩在沙发上睡着也好,蜷缩在她怀里睡着也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好,或者是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看着她,会心安,她身上有让人心静的魔力,所有的疲惫都会在看到她时消散泰半。
想到以前,心里总有些不好受,长长地呼了口气,唐旭尧抿着唇,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看着她一侧的长发随着她的侧头滑下来,手就自然而然地伸了过去,替她把头发拨好,指尖下柔嫩的触感让他的长指流连着不想离开,甚至蛊惑着他,想要吻上她的唇。
唐旭尧知道自己此时很卑鄙,却又想放纵着不管不顾了。他低下了头,长指摩挲着她的脸,细细盯着她,有些情难自禁地,还是吻上了她的唇,含着她的唇细细地吻着。
突然响起的列车到站广播,陆然陡然从似梦非梦的中惊醒过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推开了他,神色也有些慌乱。
“对不起!”唐旭尧微抿着唇,向她道歉。
陆然没应,只是轻捂着唇,虽然这节车厢没什么人,刚才也没被人看到,只是她的沉迷,让她自己觉得有些难堪。
列车在广播响起几分钟后终于平稳地停了下来。
唐旭尧想扶着她出去,却被陆然下意识地挥开了手,唐旭尧的手僵在半空中。
“对不起!”陆然低低地道了声歉,拎着自己的小包包,低垂着头,扶着过道上的座椅,一声不吭地单脚跳着走了出去。
唐旭尧默默地跟在她身侧,伸手替她挡开挤过来的人群。
陆然下了车就给陆仲谦打电话,她上高铁前已经给家里人打过电话,说了到站的时间,陆仲谦会过来接她。
陆仲谦已经在出站口接她。
挂了电话,陆然扭头望他,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容:“唐旭尧,我哥在外面等我了,你就送到这儿吧。”
唐旭尧往她望了望,这次没让她为难:“你一个人能走得出去吗?”
陆然点点头:“这里离出口就一分钟。今天真的谢谢你。”
唐旭尧没说话,只是朝她走近了一步,长长地呼了口气,垂眸,盯着她的眼睛:“陆然。”
“嗯?”陆然微微蹙眉,走出来后,刚才的尴尬被冲散不少。
“生日快乐!”唐旭尧突然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好好陪你庆祝生日。”
说话间已经拉起了她的手,一个硬实的东西被塞进了她手心里,他的手掌裹着她的手掌,把那个东西一起裹在了手心里,陆然猜不到是什么东西,只是望着他,鼻子突然有些酸。
他拉起了她的另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封红色的邀请函,朝她晃了晃:“陆然,这是戛纳广告节颁奖礼当晚的邀请函,恭喜你,你的伊莎广告作品入围本届戛纳广告节电视类广告金狮奖。颁奖典礼下周三晚上在戛纳举行。”
陆然下意识望向那份烫金的红色邀请函,喉咙似有什么东西哽住般,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很想哭。
唐旭尧冲她笑笑,把邀请函塞入她手中:“别吃太多蛋糕,小寿星。路上注意安全!”
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转身离去。
陆然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想叫住他,喉咙里却像一直无形的手掐住,开不了口,只能这样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心里突然很难受,想哭。
“怎么这么久没出来?”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陆仲谦久没等到她出来,进来找她了。
陆然突然有些手忙脚乱,垂着头没敢望向陆仲谦,生怕自己真哭了。
陆仲谦低头往她望了眼,没说什么,视线落在她裹着白纱布的脚踝上,皱了皱眉:“脚怎么了?”
“下楼梯的时候扭到了。”
“……”陆仲谦往她望了眼,“都多大的人了,这么不小心。”
嘴里虽这么数落着,却还是把手伸向了她,扶着她走了出去,上了车,陆然也才有空去看唐旭尧塞进她手中的东西。
东西被一个不算大的精致小盒子装着,她两只手合在一起才包裹得住,刚才唐旭尧塞给她时用他一半的手裹着的。
陆然轻轻打开,里面装着一沓树叶型的便签纸,最上面,是一个半截食指大小的陈旧MP3。
借着外面的灯光,MP3和便签纸明显都已经有了一些年代,便签纸五颜六色的,边角已经有些泛黄,上面还写着字,隐约有些熟悉。
陆然伸手拿了起来,翻着老旧的纸张,手突然有些颤抖,眼睛瞬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军训第一天,认识了冷面教官,很帅,很死板,不过,颜不错!”
“军训第二天,被折腾得筋疲力竭,长得好看的男人内心都藏着一只大怪兽!”
“军训第三天,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军训这个东西,同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叫唐旭尧的男人!”
“军训第八天,被罚出列,被罚跑十圈,昏迷,被灌药,后悔没把手中的水泼他脸上去。”
“军训第九天,我真泼了他一脸的水,不过不是故意的,我滑倒了。”
“军训第十天,被他照顾了两天,没再被凶,很细心,突然有些不习惯,心里怪怪的。”
“军训第十五天,这几天过的很开心,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全面爆发,我确定我真喜欢上他了,没道理啊。”
“军训第十六天,小道消息,他没有女朋友,真好。”
“军训第十七天,和他开玩笑,真找不到女朋友我可以委屈点替上,他说他不敢收,到底是真的呢还是开玩笑。”
“军训第二十天,回校倒计时中,想到要离开了突然很难过,想去告白,会不会被拒绝呢?”
“军训第二十三天,能看到他还是很开心,晚上躲在被窝里给他发短信很幸福,我决定军训一结束就告白,希望不要被人抢了先。”
“军训第二十五天,他今天好像有心事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军训第二十六天,心里有些不安,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了,可是好担心会害他被处罚,克制,嗯。”
“军训第二十七天,他好像真遇到什么事了,一整天没怎么见着人,短信也半天不回,难道他有女朋友了吗?心里很不安呢。”
“军训第二十八天,早上收到他的信息,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什么意思?一天没看到他了,电话也打不通,是不是出事了?”
“军训第二十九天,还是联系不上他,问了另一个教官,他说他已经走了,怎么可以这样子。”
“军训第三十天,明天就要走了,可还是联系不到他,很难受,他怎么可以这样!”
巴掌大的陈旧纸页被陆然抖着手一张一张地翻了过去,曾经用心写下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时光的痕迹,有些地方的笔迹甚至已经模糊不清。
陆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便签本为什么会在唐旭尧手中,早在九年前军训结束后她就已经把它遗失了。
她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却喜欢在便签纸上简单地记下当天的心情,然后贴在笔记本上,那个笔记本早已在搬回学校前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个便签纸很显然是经过精心整理和保养的。
整个小便签本最后一页的背面上有一行字,很苍劲:“如果可以重来……”
那一行字不是陆然写的,她认得那字迹,是唐旭尧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了,黑色的墨迹已经褪了色,有些地方甚至已经不太辨得了。
“怎么了?”一直专注开着车的陆仲谦终于察觉到陆然的异样,侧头望她,一抬眸便看到了她一脸的泪水,声音不觉一紧,视线就移向了她拿着的便签纸上,望了眼,望向她,“唐旭尧写给你的?”
陆然摇摇头:“不是,我以前写的。”
因为哭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手已经伸向了躺在盒子中的MP3,拿过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