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旗鼓喧天,此后数十年怀酒再想起来时,仍然觉得那是他生命中难得一遇的特大暴雨。然而那个梦里徘徊多日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时那么清清楚楚,连风雨声都渐渐淡去了。
雨水从天而降,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
“我就说掂着怎么感觉熟悉又有点陌生……”
大雨朦胧之中,顾应楼眼睛都睁不开,雨水在脸上横行。他死死地抓住身上人的手,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地喊,“分手才多久你就吃胖这么多?小日子过得很快活么?!”
“……”
怀酒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谁。
这他妈是谁??
是顾应楼吗?不对吧怎么会这么巧?
总不可能顾应楼是Ctrl+V复制出来的吧?
怀酒呆呆地微张嘴巴,雨水顺着他的眉心、淌过他的鼻梁、滑过他的嘴唇……最后劈头浇在顾应楼脸上。
顾应楼:“……”
感情分开两年,不仅长了点肉,还变傻了?
还是说都已经忘了他这个旧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越想越生气,抹了把脸,粗鲁地一把揪住怀酒的衣领、单手撑着地半坐起来,捧着那张满是水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唔!!”怀酒被他撞得下巴疼,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从前那个向来优雅腹黑的男人在这个雨夜里像是见了月光的狼人,发疯地重新压了回来,力气之大,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雨水混着血液,冲淡了血腥味。
这是他这辈子接过的最疯狂的吻——疼,可是也甜。
坐在车上的叶贤刚看着顾应楼关上车门,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忽然看见后面一道身影跟高速移动的黑猫似的猛地撞了上来,硬生生地把一米九的顾总撞了好几个踉跄,眨个眼的功夫就他妈倒了下去。
“卧槽啊!!!”
叶贤吓了一跳,汗毛都他妈立起来致敬这位勇士了。他赶紧把自己的小绿伞找了出来,没想到今天的风跟邪风似的,他一开门风就呼啦呼啦地推过来跟他较劲,废了老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下了车,身上一半都被落了雨。
这还不算是最恐怖的,他绕过半个汽车小跑过去想把老顾扶起来,然而万万没想到老总这个暴脾气啊,直接跟人上手拧起来了!!!
老顾躺在水里那西装跟泡发了似的,使劲地攥着身上那个人,看见他想跑还硬生生地把人拽了下来。那碰瓷的小伙子也不遑多让,两个人就这么你拽着我衣领我拉着你手的在大雨里较劲——
较了半天的功夫,大概顾总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实在不利于自己发挥
叶贤站在原地,都惊呆了。
活了小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瞧见顾总打人,而且还是在特大暴风雨里跟人动手???这他妈太魔幻了吧!
较了半天的劲,顾总大概终于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好像不太利于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干脆揪着那人的衣领狼狈地站了起来,那小伙子察觉不妙想跑!只见老顾辣眼毒舌,使出一招锁喉!顿时小伙子被捏住了命运的脖子、动弹不得!
现在终于换到了顾总的主场!只见顾总使出一招猴子捞月、双手紧紧锁住眼前的暴徒,他的眼神比这狂风暴雨还狠厉,气势如虹地压了过去,一嘴就咬住了敌人的脸!!!只见鲜血如瀑、再这么下去可能敌方的半张脸都得被顾选手活生生撕扯下来——
等等……
叶贤呆滞了半秒,终于反应过来,他仰天暴喊了一声卧槽啊,赶紧冲上去一把按住老顾的肩膀和手腕,小绿伞都顾不上拿了,被风刮到旁边的矮树上纠纠缠缠。
“老顾你清醒一点!!!你被疯狗咬了吗!!那他妈是人啊!!!不是猪肉!!!”
叶贤快要疯了,顾应楼平时在微博po的饭量也不是很大啊,怎么尽长肌肉上去了!他妈的拉架都拉不动啊!!
然而顾应楼像是已经完全进入了狂犬病状态,什么都听不到,已经急红了眼似的。叶贤双腿都在抖,心里默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顾应楼我□□大爷的,赶紧换了个站位、一胳膊肘跟杠杆似的顶着两个人的胸口、就这么以见缝插针的长虹之势硬生生地插/进了两人之间!
叶贤一看有戏,这俩人已经被分开了,旁边小哥的脸虽然看不见,但是空气中还是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他痛下心来,一脚踹在了老顾小腹上,把人踹到在地,紧接着一招泰山压顶、牢牢地把这个傻逼给压在了身下!
“老顾!!”他喊得撕心裂肺,“你他妈不能失去心智!你是个人你不是畜生啊!!”
顾应楼:“……”
怀酒:“……??”
“……你他妈干嘛呢。”
顾应楼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抹了把自己的嘴唇,指尖刚沾染上的血液立马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挣扎了两下,叶贤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把兄弟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上跟壁虎似的把他埋得严严实实。
“叶贤!!”顾应楼没挣脱,差点气疯,“你他妈有病?”
叶贤悲情地在雨里喊:“我没病!是你有病!!可是我是你兄弟!我不能不管你!!!”
顾应楼:“……”
“……”
怀酒跪坐在地上、也渐渐清醒过来了,他看着面前两个壁虎在相扑,一个要起来一个死活不让,特别无语。
尽管是暴雨天,但是街边也有店铺,只见里面的店员全部挤在玻璃窗前,跟看动物似的指指点点,有个女生还大着胆子用相机拍照,大晚上的开了闪光灯,差点亮瞎他的眼。
太丢人了。
他看不下去,爬起来一脚踹在叶贤屁股上,把这傻逼的屁股墩都踹歪了。
叶贤嗷地一嚎,身子歪了歪,顾应楼正好抓住时机一把将他掀翻在地,抹了抹脸,拉住怀酒递过来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去!”叶贤被雨从头浇到尾,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破口大骂,“哪个没良心的在踢我!”
怀酒才懒得理他,径直走过去把矮树上挂着的雨伞给扯了下来。小绿伞虽然被勾得破破烂烂,但是好歹伞骨没断,还能用用。
他一撑伞,顾应楼就很自觉地快走几步,躲到他伞下。
两个人一言不发、就这么揽着肩上了车。
叶贤:“???”
草啊,这什么鬼情况?
老顾怎么还抱别人呢??
虽然说怀酒已经不在世了,但是起码丧期还没满三年呢!而且就算是另寻新欢,这也太快了吧!!
你俩刚才还在街头打架斗殴呢!!
他懵逼了大半天,张叔处事不惊地摇下车窗,大声问了他一句,“叶先生您还上车吗?”
“……??”叶贤一脸懵逼,但还是遵循本能,“上上上!等我!”
他狼狈地从水塘里爬了起来,打开靠近街头的车门,一抬眼就看见刚才还发疯的顾应楼脱了西装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衫都能透出一点肌肉的纹理。
刚才那个小伙坐在他的身侧,也脱了外套。
就在这时,顾应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湿外套甩了过去,套在小伙身上,同时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滚去前面坐。”
叶贤:“……”
被甩了一脸水的怀酒:“……”
叶贤恍恍惚惚地关上车门,出去又是被冷水浇了一头,恍恍惚惚地爬上了副驾,心里不断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傻逼下车去救这个白眼狼。
“衣服先脱了,后面有我换洗的衬衫,你先将就将就。”
这辆车没有隔音挡板,后面的声音叶贤听得一清二楚。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透过车内反光镜可以看见那个小伙脱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白色t恤,身上已经完全湿透。
他的刘海湿哒哒地沾在脸上,黑乎乎一团,叫人看不清五官。
到底长个啥子模样,咋打着打着还带回车里来了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祸国殃民……
叶贤正不动声色地琢磨着,后面忽然甩过来一团湿衣服,正好打在他侧脸上。
“自己把眼睛遮好。”大晚上的,顾应楼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怕,“要是偷看到一点,你就自己开车门跳下去吧。”
叶贤:“……”
妈的这臭男人好狠啊!没看见他们的车在双行道上吗!这人来人往的是想要他死吗!
“我才不要!”
“……”
顾应楼微眯双眼。
还没等他发作,叶贤已经快速地撕下了农夫山泉矿泉水瓶的外包装,熟练地贴在了双眼上当做眼罩,一脸悲愤嘀嘀咕咕的,“你衣服臭烘烘的,我才不要用你的衣服。”
“……”
顾应楼收回目光,这才看到怀酒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衣服和裤子都湿了,现在露着两条细长笔直的腿,身上穿着一件略大的衬衫,袖口卷了好几道,衬衫的边角刚好能盖住他的大腿。车外霓虹又或是路灯一晃,露出的白色皮肤就闪到了他的眼睛里。
“……”
顾应楼咳了咳,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就在车上拧干了水,然后披在了他的腿上。
“……”
怀酒看看他上身漂亮分明的八块腹肌,又看看自己腿上湿漉漉的衣服,忍不住说,“衣服是湿的。”
顾应楼扫了一眼,冷冷地暗示,“有些人连湿衣服都没得穿。”
“……”
怀酒闭麦了。
“……”前排的叶贤脖子仰得酸,手在按在自己双眼上,忍不住催促,“好了没。”
怀酒刚要回答,忽然被顾应楼截了个胡,“继续挂着。”
顾应楼一想到刚才这傻逼的举动,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挂在树枝头放飞,连带着语气都阴沉了几分,“给我挂二十分钟,偷看一眼就加半个小时。”
叶贤:“……”
您大爷的,以为军训呢!!
虽然如此,直到车子停到酒店门口,他也没敢露出半点眼神。
顾应楼提前给大堂经理打了电话,一等到车停,打着伞等在门口的经理就捧着三套干净的、套着防尘防雨袋的衬衫裤子、还有擦身的浴巾跑了过来,从车缝里给他们递了进去。
好在车窗膜是防偷窥专用膜,不然大庭广众下三个大男人在车里换衣服,不知道被爆出去会引起多少八卦绯闻。
不多时,几个人都已经换好了衣服,挨个从车里走了下来。
叶贤是最晚出来的那个,他的手举了一路,好不容易放下来穿衣服的时候结果抽筋了,疼得他差点哭爹喊娘,最后还是张叔无奈地帮他套上了衣服。
他生无可恋地举着爪子下车,一抬头看见顾应楼和那个小伙正在大厅柜台里,似乎是在和前台交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