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数日众人便在山中找寻苍山魅姥的踪迹,几乎搜遍了每一方山石洞穴,奈何始终不得线索。这日午后众人搜完最后一处山峰,仍未见苍山魅姥的下落。
疾舞岩道:“或许她并不住在苍山,又或尚未回来。咱们这么漫无头绪地找寻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我看还是暂且离去吧。待日后有了消息,再来打探。”
石颂霜心中失落,也知眼下只好如此,颔首道:“我也该回黄山去了。”
杨恒勉强笑了笑,说道:“那么,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
石颂霜低垂螓首,没有应声。疾舞岩自那日在清碧溪边与杨恒抵膝倾谈后,对他和石颂霜之间的微妙感情亦猜到了一二,见此情景便偷偷扯了扯魅嗣丽的衣袖,拉着魅瑙仔悄悄退到远处。
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一时齐齐充溢在杨恒的胸中。他感激上苍,令得自己和石颂霜在分离三年后再次相逢。然而,冥冥中似有天意弄人,每一次的重逢只是为了又一次地分开,相伴总比孤单短暂。
是的,孤单,是从你爱上一个人的那刻开始的。但杨恒不知道,这孤单何时才能结束──也许永远不会有尽头。
“代我向石老爷子问好,”杨恒怅然道:“我和他也已有三年多未见了。”
“外公也很惦记你。”石颂霜的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小圈,“等你有空的时候,不妨去黄山看望他老人家。”
杨恒的身躯震了震,仰起脸眺望蔚蓝如洗的晴空,不置可否道:“好,我记下了。”
“你送我的阿耨多罗花一直开着,很美。”石颂霜顿了顿,说道:“外公正在加以炼化,希望能将它炼成一件护身神器。”
一段寂静后,石颂霜终于狠下心来说道:“那么我走了。”
杨恒没有回答,石颂霜又等了等,暗暗地一声叹息,举步而行。
走远,走远;远走,远走两人的身影逐渐分离,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出一条魂断神伤的线迹,宛若一曲离歌在唱。
“颂霜”杨恒突然叫道。在石颂霜愕然回首的一瞬,他已冲到她的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娇躯拽入怀中,低下头重重亲吻在她的樱唇上。
这是怎样的痛楚,怎样的黯然销魂石颂霜的心一阵颤栗,泪水如溃堤,迷失在杨恒火热有力的亲吻中。
时间凝定,仿佛这一霎那已是地老天荒的永恒。他和她忘情地拥吻着,浑然忘却了身外的所有。三年的思念,无数夜晚的魂牵梦萦,都似火山般在这一刻忘乎所以地爆发出来,让彼此的心跳融汇成奔流不息的大川,涤荡去心底的尘埃。
他尝到她咸湿的泪水,心几乎疯狂,压抑太久的情感摧毁了理智的禁锢,从喉咙里呐喊出深深埋藏的心声道:“我不要你离开我”
石颂霜几乎窒息,也不知自己是在摇头还是在点头只知道自己的唇和他的唇缠绵悱恻难分难舍,自己的心和他的心激撞交融无法拆离。
唇分之际,杨恒捧起她泪流满面的俏脸,任由心情激荡,痴痴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傻瓜,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她的心里悲喜交集地呼喊道:“难道你还不晓得,我一直一直,都只爱你”
可是她说不出口,所以她摇头,她点头,她的心痛苦地挣扎着,闭起眼睛无助地低泣。
杨恒笑了,因为他已经明了她的回答。她不答,只因她的心间仍有枷锁未曾解开。是的,她是固执的,从来不愿亏欠任何人。一旦欠了,就要偿还,哪怕让自己忍受煎熬
用么指轻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杨恒吻着她的发,在她耳边缓缓道:“别怕我们一起面对所有,一起去救醒他──记住,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石颂霜静静地依靠在他的胸前,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含泪微笑道:“记得来找我──”娇躯如雨燕般脱离杨恒的怀抱,投射向云空。
杨恒的心仿似也随着怀抱一起空了,伫立原地良久未动。高远空阔的蓝天下,石颂霜的倩影渐渐地去远,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视线里模糊。
“杨兄弟,”疾舞岩走了过来,低声劝慰道:“你没事吧”
杨恒摇摇头,说道:“疾大哥,我很好。谢谢你,咱们后会有期。”
疾舞岩握住杨恒的手使劲晃了晃,说道:“希望很快能喝到你和石姑娘的喜酒。”
四人依依惜别,青山绿水之间忽又只剩下杨恒一个人。这一次,激情已经点燃。纵使彼此身在两地,却也阻挡不住炽烈的憧憬。终于等来这一天,他们可以将生命中的喜悦与甜蜜与彼此分享,甚或苦痛或哀愁。而他更加清楚接下来自己该做的事。
略作盘算后,杨恒驾驭仙剑直奔东昆仑,期望能够知道在那里,真禅到底经历了什么
屈指算来,这已是他三上雄远峰。前两次杨恒都是为仗剑救父,满腔怒忿而来。而今时过境迁,杨南泰离世已有三年,母亲也重归峨眉青灯古佛面壁修行。此次再来,他的心情也变化了许多。
那些灭照宫的守卫看见杨恒到来,均都又是惊讶又是恭敬。毕竟神藏峰大战时,杨惟俨曾当众宣布由他接任灭照宫副宫主一职,无论杨恒乐意与否,这些守卫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将他引入宫中。
杨恒晓得自会有人将自己来访的消息飞速报知杨惟俨。他径自来到秦鹤仙的墓前。秦鹤仙的坟冢已被修葺一新,旁边却多出了一座杨北楚的新坟。
出乎杨恒的意料之外,在这两座坟墓的不远处,还有一座杨南泰的衣冠冢。
他从包裹里取出上山前购买的香烛纸钱等物,先祭拜过杨南泰的衣冠冢。
他点燃香烛,看着纸钱在吞吐闪烁的火苗里慢慢变得亮红,又渐渐地黯灭,化为了灰烬,就像养父的一生,平凡而绚烂,最终被风吹去。
他将剩下的纸钱全都烧在了秦鹤仙的墓前,又代真禅向她磕了三个头。
最终,杨恒还是来到了杨北楚的坟前。他望着墓碑,心中仍然无法相信这个人竟是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如今都已随着他的尸骨一起深埋进了脚下的这片黄土中。可讽刺的是,杀死他的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旁人,居然会是真禅。
生自己的,养自己的,两个男人一对兄弟,此刻俱都静静地安睡在了他的面前。无论他们生前有着多少恩怨纠葛,甚而曾经拔剑相向,势不两立,百年之后却又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一起。
“阿恒。”凌红颐的声音忽地从他的身后传来。她挎着一只花篮,远远地走来。
“凌姨,”杨恒从沉思中醒来,回转过身向她招呼道:“许久不见。”
“三年了吧”凌红颐望着杨恒轮廓分明的脸庞,笑道:“你长大了,还高了许多。”
她将篮里的花分成三束,摆放在了杨南泰、杨北楚和秦鹤仙的墓前,絮语道:“我每天都要来这里一次,在他们的坟前摆上一束花。”
杨恒注意到凌红颐鬓角旁的小白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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