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相伴离开了留客镇,但不是往南,而是去了西边。我想那是楼兰的方向。”
杨恒的呼吸有一瞬间似乎消失了,他注视着屋顶,半晌不语,像是石化了一样。
“其实我能理解她的想法。”蝶幽儿叹道:“都是因为你,小夜姑娘远走蓬莱。换作任何人,都难免会想不开。偏偏旁边还有位玉树临风,一往情深的厉青原厉大公子,结果不难预测。”
杨恒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胸膛里似乎被挖空,手脚登时冰冷。
她走了。她选择了跟他走
一股苦涩的滋味顺着唇角流溢出来,他笑了笑,喃喃道:“一往情深”猛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再次昏死过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天,杨恒伤势渐愈,却一直僵尸般躺在床上不动。
这日清晨蝶幽儿从外面回来,神色少有的凝重道:“杨大哥,咱们必须立刻启程。原本想让你再多休养几日,可那老东西已经先去了怀海冰原。我不得不改变计划,免得被他捷足先登。只好委屈你了。”
“怀海冰原”杨恒这才知道蝶幽儿和自己将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在星辰海中生长着一种阿耨多罗花,九百九十九年一开,花期仅一日即谢。花开有九瓣,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与黑白二色,每片花瓣如铜钱大小,金枝玉叶,高约三尺。如果你能等上几百年,或许可以摘到它。”
他的心底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勉强地转过脸向窗外望去。
这是长白山一座无名雪峰的北麓,往北再往北,便能直抵怀海冰原。那里有座星辰海,星辰海里会生长出一种名叫“阿耨多罗”的九色奇葩。
是的,她曾说过,如果他摘来这朵阿耨多罗花,也许她会原谅他曾经的错。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发去星辰海,她却已决然离去。难道如阿耨多罗花,于她而言也仅仅是对他的一种敷衍、一种抚慰。
“阿耨多罗花──”杨恒在心底轻轻念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一趟如果这辈子运气好,说不定还有机会送给她。”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猛烈地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开来,无法言语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痛
蝶幽儿察觉杨恒神情有异,讶异地轻呼道:“你没事吧”
杨恒摇了摇头,挪下床道:“咱们立刻出发,希望不会耽误你的事。”
“那倒不会,”蝶幽儿道:“那老东西并不清楚太古神殿的确切方位,即便早到几天,也未必能找得到。我已命人从祁连山送来了一头摩云金雕,虽说速度比御剑慢些,飞得倒也平稳。”
“太古神殿”杨恒怔了怔,问道:“我们不是要找三大魔灵么”
蝶幽儿微笑道:“为了搜捕三大魔灵,我们必须先去一次太古神殿。”
杨恒点点头。时至今日他已明白宗神秀绝非那个神秘莫测的“天师”。但蝶幽儿既然始终对“那老东西”避而不答讳莫如深,那便由得她去。
两人出了屋子,杨恒还是在苏醒之后第一次跨出房门,方始发现自己躺了多日的地方,是一座清幽僻静的山间小宅院。四周空无一人。
在院门外停着一头身高超过两丈的巨型摩云金雕,雕背上驼着一副暖轿。曾有一面之缘的赤吞霞端坐在轿前,双手控缰向两人欠身施礼。
蝶幽儿伸手要扶杨恒上轿,杨恒笑了笑道:“这点儿气力我还有。”丹田微一提气跃上雕背,坐进了暖轿里。
蝶幽儿得意地微微一笑,弯身入轿把门关上,坐到杨恒的对面,屈指敲了敲身后的轿身。
摩云金雕缓缓升空,向遥远的北方飞去。
杨恒望向窗外,那座住了十几天的幽静宅院渐渐变小,淹没在深绿色的林海中。
随着摩云金雕的高度攀升,他远远望见长白山主峰方向,昔日恢弘巍峨的道观庄园,大都已化作了一片焦土,只余下一堆堆残垣断壁。
然后长白山也慢慢地远去了,杨恒怅然收回视线,落到了摆放在两人座位之间的那张小长几上。几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仙剑,深褐色的剑鞘上镌刻着飘逸的仙家符文,鞘底用阳文刻着“重玄”字样,应是剑名。
“这是雪峰派无因真人的仙剑,她死在了神藏峰上,它也就成了无主之物。”蝶幽儿解释道:“我想你会用得着,毕竟咱们的对手都是些不容易打发的老家伙。”
杨恒点点头。无因真人是与无极真人、无缺真人等人齐名的雪峰五真之一,竟也战死在了神藏峰,由此可见当日之役的惨烈悲壮。
算上失去音讯生死未卜的无动、无缺二道,雪峰五真已去其三,西昆仑也不免元气大伤。他问道:“赤吞霞他们怎会成了你的部下”
蝶幽儿不以为意地轻笑道:“祁连六妖死的死,逃的逃,祁连山群龙无首那还不乱成一锅粥我只好勉为其难,出面收拾,免得他们没了约束到处撒野。”
杨恒笑了笑道:“恭喜你,又收了一大群身怀绝技的手下。”
蝶幽儿娇嗔道:“人多好办事嘛。就像咱们这趟去怀海冰原,包括摩云金雕在内需要准备的东西委实不少。要是让小妹独自操办,不是忙死就是累死。现在多好,只要发句话,自然有人帮我置办妥帖,不需多操半点儿心。”
杨恒瞧了眼暖轿里的陈设,果然极尽豪奢舒适,不仅座位上铺著名贵的裘皮厚垫,四壁都镶有大量魔符,用以抵御外来攻击。长几上燃着一鼎铜炉,清香嫋嫋,暖意融融,还配备了各色新鲜瓜果糕点,均以冰盒镇起。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这得费多少心思,也亏得你会享受。”
蝶幽儿道:“反正不费我半分气力,何乐不为再说,让他们有事可做,不正好两全其美”
两人说说笑笑,摩云金雕已飞临大兴安岭。杨恒微感疲倦,便瞑目运功,疗伤养神。蝶幽儿也不打扰,同样闭起妙目合衣假寐。
待真气游走全身三十六大周天醒转,外面天色大黑,朔风呼号寒气袭人,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蝶幽儿命赤吞霞降下摩云金雕,选了处背风的山坡搭起帐篷,歇了一夜。对杨恒果真是殷勤周到,无微不至。
次日天明重新启程,摩云金雕折向西北,又飞了整整一天。四周的景状渐生变化,参天的白桦和雪松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雪白冰原,湖泊沼泽星罗密布,大片深绿色的苔藓随处可见。偶尔有驯鹿雪狐外出觅食,望见高空中飞过的摩云金雕急忙又远远躲开。
天气亦愈加寒冷,北风如巨大的钝刀横行在天际,嘲笑着天地生灵的软弱,。
夜晚摩云金雕停下,蝶幽儿走出暖轿道:“杨大哥,接下来的路程就得靠咱们自己了。一来这畜生难低酷寒,更紧要的是目标太大,会泄露我们的行踪。”
经过两日的歇息,杨恒的伤势又好了不少,当即颔首道:“正该如此。”